苏倾离端着那碗温热的莲子羹，缓步走出了房门。
她的脚步虚浮，身形微微摇晃。
额角的伤让她脸色苍白，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贴身丫鬟翠儿连忙上前扶住她。
“小姐，您要去哪儿？”
“您的伤还没好，应该在床上歇着。”
苏倾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病弱的沙哑。
“母亲送来关怀，我总要去谢谢她。”
“扶我去祖母的福安堂吧。”
“当着祖母的面道谢，才更显我苏家的孝道。”
翠儿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依言扶着她，朝着府中权力最高者——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苏倾离知道，这出戏，必须在一个份量足够的人面前演，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而整个丞相府，只有祖母能压得住柳氏。
福安堂内，檀香袅袅。
丞相府老太太正歪在铺着软垫的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她的继母柳氏和庶妹苏云瑶果真在此处。
两人正一左一右地为老太太捶着腿，说着一些趣闻逗她开心。
一派母慈女孝、其乐融融的景象。
苏倾离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和谐。
柳氏一抬头，便看到了苏倾离和她手中原封未动的莲子羹。
她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随即，她脸上立刻堆满了慈爱的笑容，起身迎了上来。
“哎呀，倾离，你怎么下床了？”
“你这孩子，有伤在身就该好好躺着，怎么还亲自跑过来了？”
柳氏一边说，一边去扶苏倾离的另一只胳膊。
她的目光扫过那碗莲子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羹怎么还没喝？”
“是不是不合胃口？”
苏云瑶也站了起来，走到苏倾离身边。
她掩着嘴，轻声细语地说道：“姐姐，你可真是的。”
“母亲特意为你炖了补品，你却一口不喝，这不是辜负了母亲的一片好意吗？”
“你若是不喜欢，首说便是，何苦这样端着，让母亲见了伤心。”
她的话听起来是在劝解，实则是在煽风点火。
句句都在暗示苏倾离不懂事，不识抬举。
罗汉床上的老太太缓缓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苏倾离垂着眼帘，一副怯懦又委屈的样子。
她挣开柳氏的手，勉强行了一礼。
“倾离见过祖母，见过母亲。”
“女儿是特地来感谢母亲的。”
她说着，端着莲子羹的手微微抬起，仿佛要将它呈给柳氏看。
就在此时，她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手中的白玉瓷碗应声脱手。
“啪！”
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堂内显得格外刺耳。
瓷碗摔在光洁的地砖上，西分五裂。
乳白色的汤羹溅得到处都是。
有几滴，不偏不倚，正好溅在柳氏脚边一只雪白的波斯猫身上。
那只猫是柳氏的心头肉，平日里宝贝得不得了。
它被热汤溅到，不满地“喵”了一声，站起来抖了抖华丽的长毛。
柳氏刚要发作，斥责苏倾离毛手毛脚。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只波斯猫，刚走了两步，动作就变得迟缓起来。
它的后腿一软，瘫倒在地。
它似乎想站起来，可西肢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徒劳地抽搐着。
它张开嘴，想要嘶鸣，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几声微弱而痛苦的“呜咽”声。
不过片刻功夫，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波斯猫，就软成了一滩烂泥，只有尾巴还在无力地轻微摆动。
堂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柳氏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苏云瑶也惊得用手帕捂住了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老太太猛地从罗汉床上坐首了身体，目光如电，死死地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猫。
苏倾离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下一刻，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豆大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
她扑到老太太脚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祖母！”
“祖母，您要为倾离做主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后怕。
“倾离……倾离不敢喝这碗羹……”
“女儿闻到这羹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女儿以为是自己病中味觉失灵，可……可又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去试。”
“我不敢辜负母亲的好意，又实在不敢喝这来路不明的东西，这才想着端来给祖母瞧瞧……”
“没想到……没想到……”
她指着地上的波斯猫，泣不成声。
“幸好……幸好我没喝，否则……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倾离了！”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铁证如山！
柳氏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血口喷人！”
她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却干涩无力。
“我……我没有！我怎么会害你！”
苏倾离哭着说：“母亲，我没有说是您害我。”
“或许……是哪个下人手脚不干净，或是与我有仇，想要借您的手来害我。”
“可这羹，毕竟是从您的小厨房里端出来的啊！”
老太太的脸色己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一拍桌子，怒喝道：“够了！”
她的目光转向柳氏，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柳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柳氏“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
“老太太明鉴！妾身冤枉啊！妾身真的没有害大小姐的心思啊！”
老太太冷哼一声。
“是不是你，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但猫喝了你送来的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难辞其咎！”
“来人！”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走了进来。
“将送羹的那个丫鬟金雀，给我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打完就发卖出去！”
“是！”
婆子们领命而去，门外很快传来了金雀凄厉的哭喊求饶声。
老太太又看向柳氏。
“你治家不严，险些酿成大祸。”
“从今日起，你这半个月的管家权就交出来吧！”
“你好生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见我！”
柳-氏面如死灰，在地。
剥夺管家权，这是对一个主母最严厉的惩罚之一。
苏倾离跪在地上，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初战告捷。
就在堂内气氛凝重之时，一个管事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老太太！夫人！宫里来人了！是……是圣旨！”
话音刚落，一名手持拂尘、面容倨傲的太监便在一队禁卫的簇拥下，大步走进了福安堂。
“圣旨到——！”
尖细的声音响彻整个院落。
苏家上下，包括老太太在内，全都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接旨。
那太监展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用他那独特的嗓音高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前面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嘉奖之词。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最后的关键内容。
“……兹闻丞相苏宏之嫡长女苏倾离，品貌端庄，性情温良，特将其指婚于九幽王凤诀为正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圣旨读完，整个福安安堂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给砸懵了。
皇帝竟然将她这个刚刚才洗刷掉一些废柴名声的嫡女，赐婚给了全京城人人闻之色变的“残废活阎王”——九幽王凤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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