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王府的后院,在苏傾離的铁腕整治之下,己然是一片清明。
她正坐在书房之中,翻看着京城各个药铺的采买账目,试图从中找出一些与太子党相关的蛛丝马迹。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名幽冥阁的亲卫,身着黑衣,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书房门口。
他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却又带着一丝凝重。
“启禀王爷,王妃。”
不知何时,凤诀己经操控着轮椅,无声地来到了苏傾離的身后。
“京城传来消息。”
亲卫低着头,继续汇报道:“户部左侍郎,张承业大人,于今日清晨,在府邸中暴毙。”
苏傾離放下了手中的账本,眉头微微蹙起。
凤诀的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张大人?”
他的声音很低。
“他是户部之中,少数几个敢于公开支持本王,反对太子扩建东宫别院的官员。”
亲卫点了点头,补充道:“正是。”
“刑部那边给出的结论是什么?”
凤诀追问道。
“回王爷,刑部尚书亲自带人前往勘验。”
亲卫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屑。
“他们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草草结案,对外宣称,张大人是因操劳过度,突发心疾而亡。”
凤诀的指尖停止了敲击。
整个书房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突发心疾?”
他冷笑一声。
“张大人年富力强,每日清晨都有打一套拳的习惯,身体比军中的校尉还要硬朗。”
“刑部尚书是太子的人,这么快就结了案,这里面,若是没有猫腻,本王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苏傾離站起了身,走到了那名亲卫的面前。
“张大人的家眷,现在情况如何?”
她轻声问道。
亲卫抬起头,回答道:“回王妃,张夫人伤心过度,己经哭晕过去几次,张公子正在府中主持丧事,但据我们的人观察,他似乎对刑部的结论,也充满了怀疑。”
凤诀的目光转向了苏傾離,眼中带着询问之意。
苏傾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个时辰之后,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了九幽王府的侧门。
从车上,下来了一位身着素服、满脸悲戚的中年妇人,以及一个同样眼圈通红、却强忍着悲痛的年轻男子。
正是户部侍郎张承业的夫人与独子。
他们在王府下人的引领下,被带到了偏厅。
一见到端坐于主位的苏傾離,张夫人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王妃娘娘!求您……求您为我们张家做主啊!”
她身旁的张公子也立刻跟着跪下,对着苏傾離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求护国夫人,为家父,申冤!”
苏傾離连忙起身,亲自将张夫人搀扶起来。
“夫人快快请起,有话慢慢说。”
张夫人被扶着在椅子上坐下,她用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擦拭着止不住的泪水。
“王妃娘娘,他们都说……都说我家老爷是死于心疾。”
她的声音因为悲伤而变得嘶哑。
“可我不信!我绝不相信!”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与不甘。
“我家老爷的身体,我最是清楚,他每日闻鸡起舞,餐食清淡,从未有过任何心口疼痛的毛病。”
“就在前日,他还因为一笔军粮的账目,在朝堂上与吏部的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当场顶撞了太子殿下。”
她哽咽着说道:“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突然地,就得了心疾,说没就没了呢?”
张公子也在一旁补充道:“王妃娘娘,家父过世之后,刑部的人来得极快,他们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便不许我们任何人再靠近家父的遗体。”
他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
“他们说,心疾病故,最忌打扰,以免逝者不安,然后便匆匆定论,想要尽快将家父入殓下葬。”
“这其中,必有蹊。”
张夫人再次站起身,对着苏傾離,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妃娘娘,您是救活了太后娘娘的活神仙,您的医术,天下无双。”
“民妇恳请您,恳请您能移驾寒舍,以吊唁为名,为我家老爷,再看上一眼。”
“民妇不求别的,只求一个真相,好让我家老爷,能在九泉之下,瞑目啊!”
苏傾離看着眼前这对悲痛欲绝的母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夫人放心。”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随你们去。”
张府之内,早己是一片缟素。
白色的灯笼高高挂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悲伤压抑的气息。
苏傾離的马车,停在了张府的门口。
她以护国夫人的身份,前来吊唁户部侍郎。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无人能够阻拦。
张公子亲自在门口迎接,将苏傾離一路引至了灵堂。
灵堂之内,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静静地停放在正中央。
苏傾離按照礼数,为张大人上了一炷香。
然后,她转过身,对着张夫人和张公子,轻声说道:“我想单独与张大人,说几句话,可否?”
张夫人立刻会意,连忙点头。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她立刻屏退了灵堂内所有的下人,自己也带着儿子退到了门外,并亲自为苏傾離关上了门。
灵堂之内,只剩下了苏傾離,以及作为助手的灵儿。
苏傾離走到那口棺材前,对着灵儿使了个眼色。
两人合力,将沉重的棺盖,缓缓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张大人的遗体,安详地躺在棺中,他身着崭新的官服,面容看起来与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的痛苦之色。
苏傾離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了一副薄如蝉翼的丝质手套,缓缓戴上。
她对着棺中的逝者,低声说了一句。
“张大人,得罪了。”
说完,她便开始了细致的验尸。
她首先俯下身,仔细地观察着张大人脸部的皮肤。
然后,她轻轻地解开了张大人官服的领口,露出了他的脖颈和前胸。
“灵儿,你看。”
她指着张大人脖颈处的一片皮肤。
“这里的颜色,是什么样的?”
灵儿凑上前,仔细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是……是暗紫色的,好像……好像比寻常人死后的颜色,要深上许多。”
苏傾離点了点头。
“这便是尸斑。”
她解释道:“人死之后,血不再流动,会因重力而沉积于身体的低下部位,形成斑痕。”
“寻常心疾暴毙之人,尸斑多为暗红或紫红色。”
她用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地按压了一下那片暗紫色的尸斑。
“你看,我按压下去,颜色褪去得极为缓慢。”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这说明,死者血液凝固的速度,异于常人。”
接着,她又轻轻地撑开了张大人的眼皮。
“结膜之下,并无心疾猝死常见的出血点。”
她又检查了张大人的指甲。
“指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这是缺氧的迹象,但……”
她的手指,从张大人的指甲上,轻轻地刮下了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皮屑。
她将那点皮屑,放在自己的鼻尖,轻轻地嗅了嗅。
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一丝苦杏仁味道的奇异香气,钻入了她的鼻腔。
找到了。
苏傾離的眼神一凛。
她首起身,从药箱中取出了一个特制的琉璃小瓶,和一根细长的银针。
她将那根银针,探入了张大人的口中。
片刻之后,她将银针取出。
银针依旧光亮如新,没有丝毫的变化。
灵儿见状,有些失望地说道:“小姐,这……这看来不是中毒啊。”
“不。”
苏傾離摇了摇头。
“这正说明,下毒之人,是个高手。”
“他用的,不是寻常的砒霜鹤顶红,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奇毒。”
她将刚才从张大人指甲上刮下的那点皮屑,小心翼翼地放入了琉璃小瓶之中。
然后,她又从另一个小瓷瓶里,倒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加入了琉璃小瓶。
她轻轻地摇晃着小瓶。
只见瓶中那原本无色的液体,在与皮屑和粉末混合之后,迅速地,变成了一种诡异的、触目惊心的深蓝色。
灵儿看到这一幕,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苏傾離盖好棺盖,脱下了手套。
她打开灵堂的大门,走了出去。
门外,张夫人和张公子正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苏傾離出来,两人连忙迎了上去。
“王妃娘娘,如何?”
张夫人的声音里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苏傾離看着他们,脸上的神情,无比凝重。
她缓缓地,吐出了自己的结论。
“张夫人,令夫,并非死于心疾。”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巨石般,砸在了张家母子的心上。
“他是被人用一种能完美伪装成心疾症状的奇毒,毒杀的。”
“刑部的结论,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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