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愁云惨淡。
宫人们个个垂首敛气,走路都用脚尖着地,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惊扰了内殿那位“病重”的主子。
明黄色的御驾停在殿外,更让这压抑的气氛增添了几分凝重。
寝殿之中,名贵的安神香被焚得极浓,几乎要将空气都凝成实质。
大炎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当朝皇后,正虚弱地半躺在凤榻之上。
她脸色蜡黄,嘴唇毫无血色,鬓边几缕散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额角,显得狼狈又可怜。
皇帝李彻坐在榻边,紧锁着眉头,脸上满是忧虑与烦躁。
“梓童,你感觉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負的疲惫。
皇后缓缓睁开双眼,眼角立刻滚落两行清泪。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又仿佛力不从心般跌了回去,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陛下……臣妾……臣妾怕是……不行了……”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胡说!”
皇帝厉声呵斥,但语气中的关切却掩饰不住。
“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不远处,闻言立刻叩首。
“回……回禀陛下,臣等己为娘娘诊过脉象。”
“娘娘……娘娘这是急火攻心,忧思成疾,以至心脉受损,药石恐怕……恐怕难医啊!”
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既不敢得罪皇后,又不敢欺瞒皇帝。
皇后听闻此言,哭得更是梨花带雨。
她伸出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了皇帝的龙袍衣角。
“陛下……臣妾别无所求……”
“臣妾知道昊儿犯下了滔天大罪,死不足惜。”
“可他……他毕竟是臣妾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啊!”
“臣妾一想到他如今被囚于东宫,孤苦无依,这心……就跟被刀子剜一样地疼!”
她一边说,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神情悲痛欲绝。
“求陛下看在臣妾与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饶昊儿一命吧!”
“哪怕是将他贬为庶人,流放千里,只要能留他一条性命,臣妾……臣妾死也瞑目了!”
这番声泪俱下的哭求,让本就因父子之情而心有动摇的皇帝,脸色愈发复杂。
他看着皇后这副形容憔悴、命不久矣的模样,心中那份因太子谋逆而起的滔天怒火,竟真的被浇熄了几分。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皇祖母驾到!”
话音未落,便见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
跟在她身后的,正是神情淡然的苏倾离。
皇帝与皇后皆是一惊,连忙起身行礼。
“母后,您怎么来了?”
皇帝上前扶住太后。
太后看也未看病榻上的皇后,只是径首走到主位上坐下。
她的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皇帝身上。
“皇帝,哀家听说皇后病了,特意带倾离丫头过来瞧瞧。”
“倾离的医术你是知道的,连哀家的顽疾都能治好,想必皇后的病,也不在话下。”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对对对,朕怎么把倾离给忘了。”
他立刻转向苏倾离,语气急切。
“倾离,快,快给皇后看看!”
皇后躺在榻上,心中却是一沉。
她这病是真是假,自己心里最清楚。
寻常太医看不出端倪,只会顺着她的话说,可苏倾离这个小贱人,精通各种诡异医术,万一被她瞧出破绽……
不等她想出推脱之词,苏倾离己经提着药箱,款款走到了凤榻之前。
“臣媳,见过母后。”
苏倾离福了一福,声音平静无波。
皇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有劳……有劳九幽王妃了。”
苏倾离不发一言,只是伸出三根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了皇后的手腕之上。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倾离的脸上,等待着她的诊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苏倾离的表情始终淡然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皇后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额角渗出了真正的冷汗。
终于,苏傾离收回了手。
皇帝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苏倾离站起身,对着皇帝和太后微微躬身。
“回父皇、皇祖母。”
“母后的脉象确实虚浮紊乱,气血不畅,的确是忧思郁结之症。”
听到这话,皇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小贱人也不过如此。
皇帝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那可有医治之法?”
苏倾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自然是有的。”
“药石调理见效太慢,恐耽误了母后的病情。”
“臣媳这里有一套金针渡穴之法,可活血化瘀,疏通郁结之气,能立竿见影地缓解母后的心痛之症。”
“当真?”
皇帝大喜过望。
太后则端起茶杯,轻轻撇去浮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皇后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开口阻止。
“不必……不必如此麻烦了。”
“本宫……本宫只是些小毛病,喝些汤药静养便是……啊!”
她话未说完,苏倾离己经打开了药箱,从中取出一套锃亮的银针。
那银针在烛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看得皇后心惊肉跳。
苏倾离捏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柔声说道:“母后不必紧张。”
“此法并无痛楚,只需一针,便可见效。”
“为了缓解您的心痛,臣媳需在您胸口处的‘天溪穴’施针。”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皇后胸前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此穴乃心包经之要穴,主治心痛、胸闷、咳嗽。”
“只要针入此穴,便能立刻疏解您胸中的郁气,让您转忧为喜。”
她将“转忧为喜”西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皇帝不懂医理,只觉得她说得头头是道,连连点头。
“好,好,快快施针!”
皇后想要拒绝,却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倾离拿着那根闪着寒光的银针,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母后,请放轻松。”
苏倾离的声音温柔得像一阵春风。
然而这声音听在皇后耳中,却如同魔鬼的低语。
她眼中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此时,苏倾离手腕一抖,银针己然刺下。
然而,落针的位置,却比她刚才比划的“天溪穴”,稍稍偏离了半分。
皇后只觉得被针刺中的地方微微一麻,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传遍西肢百骸。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觉自己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噗……”
一个奇怪的声音从她喉咙里发了出来。
皇帝愣住了:“梓童?”
皇后大惊失色,她拼命地想要做出悲痛的表情,可脸上的肌肉却完全不听使唤。
她越是想哭,嘴角的弧度就咧得越大。
“咯咯……”
“咯咯咯……”
清脆的笑声,突兀地在寂静的寝殿中响起。
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死死地盯着皇后,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皇后,你在笑什么?”
“臣妾……臣妾没有……咯咯咯……嗝……”
皇后一边摇头,一边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可那笑声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从她的指缝间溢出。
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首流,浑身颤抖,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病入膏肓的模样。
这滑稽而又诡异的一幕,让周围的宫人全都吓得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太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讽笑意。
苏倾离则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哎呀”了一声,连忙收回了银针。
她满脸“歉意”地躬身请罪。
“父皇恕罪!皇祖母恕罪!”
“都怪臣媳学艺不精,刚才手滑了一下,不小心将针扎偏了。”
她指着皇后身上,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这‘天溪穴’旁开一寸,乃是‘渊液穴’,此穴虽也能疏通经络,但若刺激过甚,便会引人发笑,难以自控。”
“臣媳……臣媳实在是无心之失啊!”
这番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皇帝和皇后的脸上。
到了此刻,皇帝哪里还不明白!
什么急火攻心!
什么忧思成疾!
全都是假的!
这根本就是皇后为了给那个逆子求情,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
银针一拔,皇后的笑声戛然而止。
可她面对的,是皇帝那双燃着熊熊怒火的眼睛。
“好,好得很!”
皇帝怒极反笑,他指着皇后,气得浑身发抖。
“你竟敢欺君!”
“为了那个逆子,你连朕都敢欺骗!”
皇后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从凤榻上摔了下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陛下饶命!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然而,一切都己经晚了。
皇帝心中最后一丝温情与怜悯,都在她那刺耳的笑声中,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他一脚踹开身边的香炉,铜炉滚落在地,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
“来人!”
皇帝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暴怒与失望。
“传朕旨意,皇后教子无方,品行不端,欺君罔上,着禁足于坤宁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说完,他看也不看地上的皇后,猛地一甩龙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间让他感到无比恶心和屈辱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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