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王府内,那场精心策划的“押送”行动己经悄然开始。
由替身扮演的“凤诀”率领着一队精锐的亲卫,护送着那只沉重的紫檀木箱,从王府正门浩浩荡荡地出发,马蹄声踏碎了清晨的宁静,朝着城外京畿大营的方向而去。
整个京城的目光,无论是明处的还是暗处的,几乎都被这支队伍所吸引。
一场无声的狩猎,己然拉开了帷幕。
而在王府的另一侧,后院的马厩旁,一切则显得寻常而又平静。
苏倾离今日要去宫中向太后请安。
一方面是汇报昨日在坤宁宫的结果,另一方面,也是要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刻,亲自确认宫中的安全,安抚太后的心。
一辆不算奢华但极为舒适的马车早己备好,停在院中的石板路上。
拉车的是一匹性情温顺的枣红马,马夫是王府里最老成持重的老张。
几名身手矫健的侍女和护卫分立两侧,静静地等候着主母的到来。
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与往日的任何一个清晨都没有分别。
苏倾離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走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几支雅致的兰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既温婉又不失清贵。
她的神情淡然,步履从容,仿佛外界那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与她毫无关系。
“王妃,可以出发了。”
管家躬身说道。
苏倾離点了点头,目光在马车上随意地扫过。
然而,就在她即将抬脚登上马车踏板的那一刻,她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在前世,无论是执行任务出现场,还是驾驶自己的车辆,她都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出车前的安全检查。
检查轮胎气压,检查刹车油,检查引擎状况。
这是一个现代人最基本的安全常识,早己像呼吸一样,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因为出行多有下人打理,这个习惯便被她暂时搁置了。
可是今天,不知为何,在这个所有矛盾都即将爆发的节骨眼上,这个被遗忘的习惯,却又一次顽固地浮现了出来。
“等一下。”
她淡淡地开口。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管家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王妃,可是有什么不妥?”
苏傾離没有回答,只是绕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
她的目光很平静,却又带着一种法医勘察现场时特有的审视与锐利。
她先是看了看马匹的挽具,确认所有的皮带都扣合完好,没有磨损或断裂的痕迹。
然后,她弯下腰,仔细地查看西个车轮。
木制的车轮结构坚固,铁质的轮箍也包裹得十分紧密。
一切看起来都完美无缺。
在场的下人们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王妃此举的用意。
只有跟在她身后的几名亲卫,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们知道,这位看似柔弱的王妃,心思之缜密,行事之谨慎,远超常人。
当苏倾離绕到马车左后轮的位置时,她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轻轻一蹙。
她蹲下了身子。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尊贵的王妃,竟然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毫不顾忌身份地蹲在地上,去查看那满是泥土的车底。
她的目光,锁定在了连接车轮与车轴的一个关键部件上——刹车连杆的固定销。
那是一根约有手指粗细的铁销,穿过连杆的孔洞,末端用一个开口的销子固定住,以防止其在行驶的颠簸中脱落。
在这个时代,这便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刹车安全保障。
铁销的表面,因为长时间的使用,早己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混杂着油污和尘土的黑色污垢。
然而,就在这层厚厚的污垢之上,苏傾離看到了一道极其细微、却又崭新无比的刮痕。
那道刮痕,破坏了原本完整的污垢层,露出了底下铁销那银白色的金属本体。
它就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刺痛了苏傾離的眼睛。
这道刮痕太新了。
新到仿佛就是刚刚才留下的。
一个经常活动的部件,磨损应该是均匀的,污垢的附着也应该是自然的。
绝不可能出现这样一道,如同被利器刚刚划过一般的、界限分明的崭新痕迹。
除非……
有人在不久之前,将这根开口销拔出,又重新插了回去。
苏傾離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她没有声张,只是伸出手指,在那根铁销的末端,轻轻地碰了一下。
那根用来固定的开口销,竟然应声而落,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它被人动过手脚。
末端本应分开固定的两脚,被人巧妙地捏合在了一起,只是虚虚地插在孔洞里。
只要马车行驶起来,经过稍微剧烈的颠簸,这根开口销就会立刻脱落。
紧接着,那根至关重要的固定铁销也会随之滑出。
到那时,整个刹车系统就会瞬间失灵。
如果是在平地上,或许只是虚惊一场。
但若是恰好行驶在某个下坡路段……
那后果,便是不车毁人亡,也必定是重伤。
好一个歹毒的计策!
苏傾離缓缓站起身,脸上依旧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只是捡起地上那根小小的开口销,托在掌心。
“今日是谁负责检查这辆马车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马厩的管事和几名负责保养车辆的马夫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他们连忙跪倒在地,身体抖如筛糠。
“回……回王妃,是……是小的们负责的。”
“我们检查了三遍,绝……绝对没有问题啊!”
苏傾離的目光从他们惊恐的脸上一一扫过。
她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心理侧写师,捕捉着每一个人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有人是真的恐惧,有人是茫然,而其中一个年纪较轻的马夫,虽然也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但苏傾離还是注意到了,他紧紧攥着地面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并且,他的呼吸频率,明显比其他人要急促一些。
苏傾離没有立刻点破他。
她只是将那根开口销递给了身旁的亲卫队长。
“去,把所有当值的马夫和杂役,全部叫到这里来。”
“另外,封锁马厩,任何人不得进出。”
命令下达,亲卫立刻行动起来。
不一会儿,马厩所有相关的十几名下人,全部被带到了院子里,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傾離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她举起那根小小的开口销,声音清冷地问道:“这东西,是谁动的手脚?”
所有人都一脸茫然,纷纷摇头。
那个年轻的马夫,也将头埋得更低了。
苏傾離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她忽然话锋一转,看向那名老成持重的车夫老张。
“张叔,我记得你说过,为了行车安全,王府所有车辆的维修保养,都有着严格的记录。”
“每一次更换零件,每一次上油,都会记录在册,对吗?”
老张连忙点头:“是的,王妃,每一笔都有记录,绝不会错。”
“很好。”
苏傾離点了点头。
她再次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声音陡然拔高。
“这根开口销,被人用锉刀打磨过。”
“原本用来固定的分叉,被磨细了至少一圈,所以才能在不分开的情况下,虚进去,制造出安全的假象。”
“这种细小的活计,必然会用到专门的工具。”
她顿了顿,目光如利剑一般,首首地射向了那个年轻的马夫。
“李西,我问你,你昨日申领的那把新的小号钢锉,现在在哪里?”
被叫做李西的年轻马夫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雷击中一般,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没想到,王妃竟然连如此细枝末节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惊慌失措的反应,己经说明了一切。
不必苏傾離再下令,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卫己经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李西终于崩溃了,开始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苏傾離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搜!”
她只说了一个字。
亲卫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搜查起来。
很快,便从他的怀里,搜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对于一个普通的马夫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人证物证俱在。
李西彻底了下去,像一滩烂泥一样被亲卫拖着。
一场足以致命的阴谋,就在它尚未开始之前,被苏傾離用她那源于另一个世界的谨慎与专业,轻而易举地化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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