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皇帝李彻端坐在龙椅之上。
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
他的手指，死死地扣着龙椅的扶手。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大殿的中央，跪着数十名俘虏。
他们是落凤坡之战的幸存者。
他们是太子谋逆的活证。
凤诀一身黑衣，静静地站在一旁。
他身上那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无声地诉说着之前那场战斗的惨烈。
他的身旁，是神情淡然的苏傾離。
她就像这片风暴中心最宁静的存在。
“陛下。”
凤诀的声音响起。
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人证物证俱在。”
“太子李昊，通敌卖国，走私军械。”
“豢养死士，伏杀朝廷命官。”
“其罪，桩桩件件，天地难容。”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
狠狠地敲击在皇帝的心上。
皇帝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俘虏。
他看着凤诀呈上来的那些口供。
他的眼中，燃着熊熊的怒火。
但那怒火的深处，却藏着一丝为人父的、深深的痛楚。
就在此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陛下！陛下！”
皇后身穿凤袍，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她的头发散乱。
她的妆容哭花了。
她早己不复往日的端庄与威严。
她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
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了皇帝的面前。
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陛下！臣妾有罪！”
她的声音，凄厉而又绝望。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抬起头。
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陛下，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妾做的！”
“是臣妾鬼迷心窍！”
“是臣妾嫉妒九幽王功高盖主！”
“是臣妾担心昊儿的太子之位不保！”
“所以，通敌的人是臣妾！”
“伏杀九幽王的人，也是臣妾！”
“所有的一切，都与昊儿无关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一个被臣妾利用了的、孝顺的孩子！”
“求陛下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饶昊-儿一命吧！”
“所有的罪，臣妾一人承担！”
“臣妾，愿以一死，换我儿平安！”
她说完，便再次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金砖之上。
发出了沉闷的“咚咚”声。
这番声泪俱下的哭求。
让本就心乱如麻的皇帝，陷入了更深的两难之境。
一边，是如山的铁证。
是国家的法度。
是君王的威严。
另一边，是与他同床共枕数十年的妻子。
是他曾经寄予了厚望的亲生儿子。
他闭上了眼睛。
他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疲惫与挣扎。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沉寂。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天子的最终裁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一个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陛下。”
是苏傾離。
她向前，走出了一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只见她，从怀中，缓缓地取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金牌。
一块在烛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御赐金牌。
免死金牌。
看到这块金牌。
皇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
随即，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以为，苏傾離是要用这块金牌，来为太子求情。
皇帝也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苏傾離手中的金牌。
眼神复杂。
苏傾離双手捧着金牌。
她缓缓地跪了下来。
但她开口所说的话。
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臣媳今日拿出这块金牌。”
“并非为自己求情。”
“也并非为任何人开脱。”
她说。
她的声音，清晰而又坚定。
“臣媳，是想为那些在此次事件中，为了护卫王爷，为了维护大炎法度而牺牲的护卫们，请功。”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捍卫了忠诚。”
“他们的功绩，理应被铭记。”
“他们的家人，理应得到抚恤。”
这番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她提出的，竟然是这个要求。
苏傾離没有停下。
她继续说道：“这些护卫，是陛下的子民。”
“他们的性命，是性命。”
“那么，那些被太子殿下，因为一己私欲而害死的无辜百姓，他们的性命，是不是性命？”
“那些因为军械走私，而战死在边疆的将士们，他们的性命，又是不是性命？”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高。
她的质问，一声比一声更重。
她抬起头。
她的目光，清澈而又锐利。
她首视着龙椅之上的天子。
“陛下，您是天子。”
“您是天下所有人的君父。”
“您要权衡的，从来都不该只是您自己的父子之情。”
“您要守护的，是这天下的公道，是这国家的法理！”
她将那块金牌，高高地举过头顶。
金牌上的“御赐”二字，熠熠生辉。
“今日，臣媳恳请陛下。”
“为天下表率。”
“让天下所有的子民都看一看。”
“我大炎王朝的法度，究竟是何模样！”
“恳请陛下，践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律法！”
“如此，才能告慰那些逝去的英灵！”
“如此，才能让天下臣民，心悦诚服！”
她的话，如同惊雷。
在空旷的大殿之中，轰然炸响。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每一个词，都振聋发聩。
她将皇帝，将到了一个无法后退的悬崖边上。
她用这块免死金牌。
不是求情。
而是，将了皇帝一军。
他可以不顾念凤诀的功劳。
他可以因为父子之情而犹豫。
但他不能，无视那些为国捐躯的忠良。
他不能，亲手摧毁自己作为君王，所应该维护的、最根本的公平与正义。
他，没有选择了。
皇帝死死地盯着苏傾離。
他看着那个跪在地上，身形单薄，眼神却无比坚定的女子。
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忌惮。
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许久。
许久。
他缓缓地，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
他身上那属于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重新凝聚。
他看着地上那哭得撕心裂肺的皇后。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冰冷与失望。
“皇后。”
他的声音，疲惫，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禁足坤宁宫，终生不得踏出半步。”
然后。
他看向了东宫的方向。
他的眼中，闪过最后一丝痛楚。
“传朕旨意。”
“太子李昊，德行有亏，谋逆犯上，罪无可赦。”
“废黜其太子之位，贬为庶人。”
“赐，白绫一条。”
“即刻，执行。”
说完。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缓缓地，重新坐回了龙椅之上。
皇后听到最后那句话。
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
眼中，是彻底的、无尽的绝望。
她眼前一黑。
彻底地，晕了过去。
大殿之内。
苏傾離缓缓地，将头，低了下去。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大仇，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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