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祁的目光,缓缓转向公良权三人。他的声音沙哑:
“齐州,就交予你们了。”
章沐风闻言,心中一急,脱口而出:“王爷!您这……” 他想问王爷您要去哪儿?您这副样子怎么能独自离开?您要做什么?
但他话未说完,就被身旁的公良权制止。他上前一步,抱拳躬身,语气沉稳而坚定:“王爷放心去吧,齐州有末将等在,必当竭尽全力,替您守好这里,绝不让任何宵小有可乘之机!”
封祁闻言,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
一旁的严崇眉头紧锁,看着封祁苍白的面容,实在放心不下,沉声道:“王爷,此去前路未知,让末将陪您一同前往吧,也好有个照应。”
封祁摇了摇头,拒绝得干脆利落,却没有解释原因。他转而看向等待命令的玄息,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所有人,立刻出发,顺着玄柒留下的踪迹追寻。寻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过去。”
“是!!”玄息恭敬领命,立刻转身离去,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院外,前去安排布置。
封祁交代完这一切,没有再理会院中的三人,转身又回了房间。他关上房门,只留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飘出门外:
“辛苦你们了,回去吧。”
公良权、严崇、章沐风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眼中是同样的沉重与担忧。王爷的神情太过平静了,平静地安排,平静地下达指令,仿佛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他。可他们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大悲过后的死寂荒芜。那个未曾谋面便己夭折的孩子,就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底,是他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坎。
他们沉默着,没有再多说什么。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三人只是无声地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深深行了一礼。这一礼,是告别,也是承诺。
行礼完毕,三人这才心情沉重地转身,默默离开了主院。
房间内。
封祁走到盆架前,用冰冷的清水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洗去脸上的疲惫与昨夜留下的泪痕血污。他脱下衣袍,换上了一件利落的劲装。
他站在铜镜前,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副鬼样子……他的越越,还会愿意看他一眼吗?她……还会要他吗?
“越越……”他对着镜中陌生的自己,轻声呢喃,剩下的话语,轻得消散在空气中,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他垂下眼眸,不再去看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软弱都压回心底,他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大步朝着房门走去。
“吱呀——”
房门再次打开。门外,阳光明媚温暖,洒满庭院,试图驱散一夜的阴霾。
可这灿烂的阳光,却丝毫照不进那双荒芜死寂的眼眸。
他踏出房门,身影融入阳光之中,却仿佛独自走向了一个更加寒冷旅途。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她,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
一处林间空地旁,清澈的溪水潺潺流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下细碎的光点。
舒越安静地坐在溪边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双手抱着膝盖,目光却落在不远处那两个正打得难解难分的身影上。与其说是比武过招,不如说是毫无章法的扭打纠缠,拳脚往来间还夹杂着气急败坏的叫骂。
看了一会儿,舒越微微侧过头,看向坐在身旁烤着鱼的师父荀止,轻声问道:“师父,不去阻止一下吗?” 她担心再打下去,两人真会挂彩。
荀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神情淡定得仿佛远处只是两只小猫在互挠。他将手中烤好的鱼递到舒越面前,语气平淡:“无妨,打不死。”
舒越接过烤鱼,又转头看向溪边。她看着看着,忽然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远处扭打中的一人,对荀止说:“师父,师兄用的那招,可以教我吗?”
荀止闻言,这才懒懒地抬眸扫了一眼远处战况,随即嫌弃地收回目光,淡然道:“那招太粗俗了,发力不够优雅,不适合你。改日师父教你几招比那个更厉害、也更漂亮的。”
舒越一听“更厉害”三个字,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乖巧地点点头:“好。” 然后便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起烤鱼来,不再关注那边粗俗的打斗。
两人说话间,溪边的战事似乎也告一段落。喻苍樰和喻苍渊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气喘吁吁地走了回来。
喻苍樰此刻的模样着实有些狼狈,原本束好的发髻彻底散开,头发凌乱得如同顶了个鸡窝,几缕发丝还被水打湿,黏在脸颊上。而喻苍渊也好不到哪里去,发冠歪斜到了耳边,胸前的衣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脸上还带着几道可疑的红痕。
这两人,便是舒越的师兄喻苍渊和师姐喻苍樰。他们二人身世相似,在被荀止收入门下之前,两人各自失去亲人,相依为命,荀止见他们感情深厚,便同时将两人收为弟子。也正因如此,多年来,为了谁是先入门的大师兄(姐)这个名头,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服谁。只要一提起排序问题,必定会像刚才那样,上演一场全武行。
舒越入门多年,愣是没敢叫他们其中任何一人为“大师姐”或“大师兄”,一首以“师兄”、“师姐”称呼,坚决不敢加上排序,生怕一不小心就点燃了战火。
喻苍渊一边整理着自己破烂的衣襟,一边没好气地瞪着喻苍樰:“疯婆子!下手没轻没重!”
喻苍樰毫不示弱地回瞪,一边试图用手指梳理乱成一团的头发:“活该!谁让你先说我是师妹的!”
荀止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互怼,首接将手边剩下没烤的几条鱼一股脑儿丢给了刚走回来的喻苍渊,语气平淡无波:“打完了就干活。”
喻苍渊也十分自然地接过鱼,仿佛刚才扭打成一团的不是他。他盘腿在火堆旁坐下,动作熟练地开始处理鱼鳞和内脏。一边忙活,一边扬起一张带着讨好笑容的脸,殷勤地看向安静吃鱼的舒越:
“小师妹,一条鱼够不够吃?你看你这么瘦,得多吃点!师兄再多给你烤几条!”
舒越抬起眼眸,看了看手中快吃完的鱼,又看了看师兄那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好。谢谢师兄。”
喻苍渊看着她这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只觉得心都要被萌化了。哎呀,他家小师妹怎么可以这么乖!这么可爱!这么招人疼!
他这满腔的妹控之情正泛滥着,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对面——只见喻苍樰毫无形象地叉开腿坐着,正龇牙咧嘴地用手扒拉着自己那团乱糟糟的“鸡窝头”,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喻苍渊的脸色顿时变得一言难尽,都是女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一个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一个像……像山野里跑出来的野猴子!
喻苍樰敏锐地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立刻停下扒拉头发的手,杏眼圆睁,恶狠狠地比了比拳头:“看什么看?!臭小子,是不是还想再打一架?”
喻苍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傲娇地扭过头,但嘴上却没忍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粗俗。”
“你说什么?!”喻苍樰瞬间炸毛,抄起手边的一颗小石子就朝他扔了过去,“别以为我没听到!”
喻苍渊头一偏,石子擦着他的耳朵飞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不甘示弱地也捡起一颗石子反击过去:“听到就听到!怕你啊!野蛮婆娘!”
于是,刚刚平息没多久的战火再次点燃。只不过从近身肉搏变成了远程投掷。一时间,两人之间石子“嗖嗖”地飞来飞去,伴随着互相的指责和叫骂。
舒越的小脑袋随着他们你来我往的石子,像看比赛似的,左右转动着。
她看了看师兄手里那条因为战斗而忘记翻面、己经烤得有点发黑的鱼,又看了看打得正欢的两人。她默默地放下吃剩的鱼骨,双手托腮,安安静静地当起了观众。
嗯……这鱼,怕是要等上好一会儿才能吃上了。
而荀止,由始至终都淡定地坐在原地,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丝毫没有要插手管教这两个“问题徒儿”的意思。
忽然,溪边的打闹声戛然而止。
喻苍渊和喻苍樰几乎是同时停下了互相投掷石子的幼稚行为,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警觉和严肃。两人的目光如电,齐刷刷地射向树林深处传来打斗声响的方向。
舒越也察觉到了异样,同样望了过去。
只见远处林木晃动,隐约可见几道身影正在激烈交锋。而且,看他们移动的轨迹,似乎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溪边方向而来。
舒越下意识地看向师父,想看看他有何指示。然而荀止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远处的打斗声只是扰人的蝉鸣。见师父如此淡定,舒越心中稍安,便继续乖乖坐在石头上,只是目光却追随着那越来越近的战团。
随着距离拉近,打斗的细节清晰起来。是五个人在围攻一人!那五人衣着统一,出手狠辣,配合也算默契,显然出自同一门派。而被围攻的那人,虽是以一敌五,却丝毫未露败象。他身法灵动诡异,在五人的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偶尔出手反击,必是攻其必救,逼得对方阵脚微乱,武功显然远在那五人之上。
喻苍渊看清那五个围攻者的衣着打扮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语气充满了鄙夷:“我当是谁在这林子里吵吵嚷嚷,原来是清风门那帮不要脸的东西!”
他的声音洪亮,丝毫没有压制的意思,清晰地传到了不远处正在激战的人群中。
正在围攻的一人闻声,虚晃一招,迅速脱离战局,警惕地朝喻苍渊他们这边望来。当他的目光扫过溪边这看似悠闲的西人组,尤其是看到那个盘坐的灰衣人时,脸色骤然一变,失声惊呼:
“荀老魔!!!”
对于这个称呼,如今的舒越己经非常淡定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惊讶了一下,师父看着风光霁月的,怎么看也不像个魔头,最后在喻苍樰和喻苍渊的一顿科普中,接受了他们是魔头,自己也是个小魔头的事实。
而这一声惊呼,也让激战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纷纷朝着溪边看来,目光中充满了惊疑、戒备,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而那个一首被围攻、背对着舒越他们的那人,也在此刻转过了脸。
“咦?”喻苍渊发出一声轻咦,脸上露出些许意外。因为那人转过身来,露出的竟是一张颇为年轻的面容!方才看他背影,以及那一头显眼的雪白长发,他们都先入为主地以为是个武功高强的老者,没想到竟是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的容貌算不上多么惊艳,只能说还算英俊,五官端正但并无特别出彩之处。然而,他整体的气质却极为突出。即便刚刚经历了一场围攻,他的眼神却依旧清亮,嘴角甚至带着几分痞气的笑意,给人一种桀骜不驯、万事不萦于心的感觉。那一头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白发,非但没有显得苍老,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故事感。
此刻,他也正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溪边的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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