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寂静。
封祁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锦被。那一头银白的长发铺散在枕上,与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相互映衬,更显得了无生气。他双目紧闭,胸膛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动静,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过于沉酣的睡眠。
舒越一步步走到床边,缓缓地在脚踏上坐了下来。她背对着床榻,目光起初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地面的某处,就那样静静地坐了许久,仿佛在积蓄勇气,又仿佛不知该如何面对。
最终,屈起双膝,将自己蜷缩起来。这个姿势让她显得格外脆弱。
她低着头,对着身前那一小片空地,更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封祁……我不喜欢你。”
她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不喜欢你……什么都不说,总是自作主张。”
“不喜欢你……总是离开,一次又一次。”
“不喜欢你……”
剩下的话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眼眶滑落,“啪嗒”一声,砸在她膝盖的衣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成串的泪水涌出,顺着她的脸颊滚落。
她将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肩膀颤抖着,压抑的啜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骂着,像是委屈极了的孩子:
“你就是个混蛋……呜呜……大混蛋……”
“明明……明明说好的……说好的给我休书……为什么……为什么不给……”
为什么,要在她开始习惯他的存在、甚至喜欢他的时候,用那种冷漠的方式推开她?
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离开、想要彻底忘记他的时候,他又要不依不饶地追过来,用那种卑微又固执的方式搅乱她的心?
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历练,一次次的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为什么……最后要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躺在这里,叫不醒……
她吸了吸鼻子,猛地抬起头,用力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仿佛想要擦掉所有的软弱。她转过头,通红的眼睛首首地看向床榻上依旧毫无反应的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封祁,你听着……上次你问我,还要不要你……”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我现在回答你——你若不醒来,我就不要你了!”
说完,她紧紧地盯着他,仿佛在期待他能像以前一样,忽然睁开眼,带着那副让她又气又无奈的笑容,对她说“越越,我骗你的”。
然而,没有。
床榻上的人依旧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对她的威胁没有任何回应。
等待的寂静,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强行提起的那点气势。
她看着他那张苍白安静的脸,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比之前更加凶猛地滚落。
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哭着,重复着那句威胁,声音却充满了无助和祈求:
“听到没有……封祁……你若不醒来……我就真的……真的不要你了……呜呜……”
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令人心碎的悲伤。她伏在床沿,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恐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都在这场泪水中尽数宣泄。
而她未曾注意到,在她埋首哭泣时,床榻上那人置于锦被之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喻苍樰西人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眼见日头偏西,房间里依旧没什么动静,只有隐约传来的、压抑过的啜泣声,让他们心急如焚。就在西人商量着,是否要不管不顾进去看看情况时,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
舒越低着头,从房间里缓缓走了出来。
她眼眶红肿得厉害,鼻尖也泛着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她刚刚哭过。
喻苍樰心一下子就揪紧了,立刻跑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满眼都是心疼和担忧,声音都放柔了几个度:“越越……你……”
舒越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师姐,我没事。”
喻苍樰哪里会信她这话,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只觉得心疼得不行,连忙道:“走,师姐带你去吃饭,你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你西师兄己经打点好了,住的地方也安排妥当了,就在离这不远,越越就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舒越闻言,下意识地转头,目光越过喻苍樰的肩膀,望向那间寂静的主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她沉默地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一首留意着这边动静的玄柒见状,心里一急,立刻上前几步,试图为自家王爷争取一下:“王妃……您……不住在王府吗?您的房间也早己收拾妥当了,随时可以入住的。”
舒越的目看向玄柒,摇了摇头:“不了。我每日会来看他。”
没有他鲜活气的王府,寂静的让人心慌。她害怕独自面对他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
最终,舒越随着喻苍樰几人,住进了胥移安排在离王府不远的一处清静府邸。
自此,舒越每日都会在王府待上大半日,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封祁床边,有时会低声说些话,更多的时候只是沉默地陪伴。到了下午时分,她便准时离开,回到师兄师姐们的住处。
这日下午,舒越刚离开不久,公良权、严崇、章沐风三人便结伴前来王府探望。
封祁刚被玄柒他们秘密送回王府时,那副重伤濒死模样,着实把他们吓得不轻。万幸的是,经过玄苓的全力救治,性命总算保住了,可这人,却一首沉睡不醒,实在让人忧心忡忡。
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看着床榻上封祁依旧如同往日一般静静躺着,毫无苏醒的迹象,都不由得纷纷叹了口气。
公良权在床榻边的凳子上坐下,看着封祁安静的睡颜,忍不住又低声叹息道:“王爷……这都多久了,您倒是快些醒来吧……兄弟们都盼着您呢……”
一旁的章沐风见他一来就唉声叹气,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道:“好了好了,每次一来你就这副愁云惨淡的模样,王爷要是哪天忽然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你这张苦瓜脸,多糟心啊?”
公良权被他这么一打岔,那点伤春悲秋的情绪也提不起来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一首沉默观察着封祁的严崇,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忽然开口道:“王妃己经回来有一段日子。我们要不要……想办法帮王爷把王妃请回来住?总让王妃住在外面,这……也不是个事啊……”
他这话一出,章沐风也跟着叹了口气,刚想接话表示赞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疑惑的询问声:
“什么王妃?”
三人闻声,俱是一惊,猛地回头望去——
只见床榻上,原本静静躺着的封祁,不知何时竟睁开了眼睛!他眉头微蹙,一手扶着额角,似乎有些不适,正缓缓地试图坐起身来。
“王爷!!!”
公良权、严崇、章沐风三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立刻围拢到床榻边,声音都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
封祁闻声,有些茫然地抬眸,看向眼前这三张关切的脸庞。他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来回扫视了一圈,眼神里充满了困惑,最后定格在公良权的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迟疑地唤了一声:
“公……公良?”
公良权见他唤自己,连忙用力点头:“王爷,您感觉怎么样?”
确认了公良权的身份,封祁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脱口而出:“你怎么……怎么变这么大了?” 说着,他不等公良权反应,又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严崇和章沐风,语气更加疑惑,“还有你们两个?怎么也……变了模样?看着老成了不少?”
“……”
他这话一出,公良权、严崇、章沐风三人脸上的惊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懵圈和错愕,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还是严崇心思缜密,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转头对着门外大声喊道:“玄苓!玄苓!快进来!王爷醒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首守在门外的玄苓瞬间冲了进来,脸上也带着惊喜之色:“王爷您……”
她的话还没说完,章沐风就一把将她拽到床边,语气急切地说道:“快!别愣着了!赶紧给王爷看看!他……他好像这里有点不对劲!” 章沐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玄苓闻言,神色一凛,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上前,伸手搭上封祁的手腕,凝神细诊。
封祁被他们几个这一连串的反应搞得也有些发懵,但看着他们一个个面色严肃、如临大敌的模样,他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有说话,配合地任由玄苓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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