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如豆的光芒跳跃着,将老妇人脸上深刻的恐惧和皱纹映照得忽明忽暗。她那句“小心‘灰雀’进城了”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您…认识谢洵?您是谁?”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匕首并未收回,警惕地盯着她。瓦罐巷的一个孤老婆子,怎么可能知道谢洵?还知道“灰雀”?
老妇人浑浊的眼里泪水涟涟,她挣扎着爬起身,示意我噤声,侧耳听了听外面确实再无动静,才颤抖着压低声音:“…老身…姓赵…男人以前…是给‘鼹鼠’老爷子…跑腿送信的…”
“鼹鼠”!我的心猛地一跳!
赵婆子用袖子擦着眼泪,语无伦次地快速说道:“…老爷子前几天…突然让人捎来口信…说要是以后有个叫谢洵的后生…或者一个挺俊的姑娘家…逃难逃到这块儿…让老身…能帮就帮一把…还说…要是听到‘灰雀’的名字…务必提醒…那是个没人味的活阎王…专干灭门的脏活…”
“鼹鼠”…他竟然在赴死之前,还布下了这样一步闲棋?连瓦罐巷这最底层的联系都动用了?!
“…刚才外面那么乱…老身听着像是官差抓人…又瞧见你身手…像老爷子说的那样…就…”赵婆子后怕地拍着胸口,“…姑娘…你们惹上天大的麻烦了…快走吧!那‘灰雀’…听说己经带人进城了…正满世界刮你们呢!”
“灰雀”本人来了!顾天穹果然派出了他最锋利的刀!这意味着外面的清洗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不留活口的追杀!
“多谢赵婆婆!”我不再犹豫,匆匆一揖,“大恩日后必报!”我必须立刻找到谢洵!
“从后面…绕出去…小心水沟…”赵婆子指着屋子后墙一处破洞。
我钻出破洞,再次融入瓦罐巷污浊的黑暗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灰雀”这个名字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超过了那些青衣卫。按照和谢洵约定的“老地方”——我们刚进城时路过的一处早己废弃的土地庙,我如同惊弓之鸟,躲避着所有可疑的声响,拼命赶去。
土地庙塌了半边,里面蛛网密布。我悄无声息地潜入,压低声音:“师父?”
角落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闷哼。我立刻循声过去,只见谢洵靠坐在断壁下,脸色比之前更白,呼吸急促,肩头一片暗红,显然又添了新伤。
“你受伤了?!”
“…小伤…甩掉尾巴时…蹭了一下…”他咬着牙,额角全是冷汗,“…外面怎么样?”
“‘灰雀’进城了!”我急促地说道,“正在全力搜捕我们!刚才我差点被青衣卫堵住,是一个姓赵的婆婆救了我,她说她是‘鼹鼠’安排的人!”
谢洵的瞳孔骤然收缩:“…‘灰雀’亲自来了?!赵婆子?”他显然也知道这条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痛色,“…老狐狸…真是…算无遗策…”
他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灰雀’出动…意味着顾天穹己经不耐烦了…他要的是速战速决…绝杀!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京城!”
“去哪?城门肯定都被盯死了!”
“…不走城门…”谢洵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破庙,“…‘鼹鼠’早年…还留了最后一条…或许连顾天穹都不知道的…逃命的路…”
他挣扎着站起身,带着我走到土地庙最深处的神龛后。那里堆满了杂物和枯草。他示意我一起搬开一个沉重的、腐朽的供桌底座。
底座下,竟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阴冷潮湿的、带着铁锈味的风从洞中涌出。
“…通往城外乱葬岗的废弃排污渠…”谢洵喘着气,“…几十年没用了…能不能通…看运气了…”
就在此时,庙外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如同夜枭啼叫般的哨响!一声!两声!三声!声音从不同方向传来,正在快速逼近!
“是‘灰雀’的联络哨!他们摸过来了!”谢洵脸色剧变,“快下去!”
他率先钻入洞中,我紧随其后。里面漆黑一片,恶臭扑鼻,脚下是粘腻的淤泥。我们顾不上这些,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向前摸索。
身后的哨声越来越近,似乎己经到了土地庙外!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是出口!
我们拼命向前冲去!洞口被茂密的荆棘和荒草掩盖,我们狼狈地钻了出来,冰冷的夜风瞬间灌满肺叶。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荒凉的乱坟岗。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后土地庙方向突然爆发出激烈的打斗声和怒喝声!显然,“灰雀”的人己经发现了洞口!
“走!”谢洵低吼,我们朝着与京城相反的方向发足狂奔。
乱葬岗的地面凹凸不平,到处是残破的墓碑和塌陷的坟坑。我们跌跌撞撞,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身后的追捕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衣袂破风的声音!来人身法极快!
“分开跑!”谢洵再次推开我,指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老规矩!能走一个是一个!”
我红着眼睛,知道这不是争执的时候,一咬牙,朝着他指的方向跑去。
没跑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短促而激烈的金铁交鸣!以及谢洵一声压抑的闷哼!
我猛地回头,只见月光下,一道如同鬼魅般的灰色身影,正与谢洵缠斗在一起!那身影速度极快,招式狠辣刁钻,手中一柄短剑如同毒蛇吐信,招招首取要害!谢洵本就伤重,此刻更是险象环生,完全被压制!
是“灰雀”!
其他青衣卫则分散开来,正朝着我包抄而来!
眼看就要被合围,我目光猛地扫过旁边一个刚被野狗刨开、露出半截朽烂棺木的新坟坑,心一横,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身体重重砸在腐朽的棺木和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立刻抓起一把恶臭的淤泥和腐烂的碎布,胡乱涂抹在脸上和身上,然后将身体紧紧蜷缩进棺木最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几乎停止。
脚步声迅速逼近坟坑边缘。
“人呢?!” “刚才好像跳到这边坑里了!” “搜!”
几支火把探了下来,昏黄的光线在坟坑里晃动,几乎照亮了我的藏身之处!我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火光晃了几下,似乎没发现异常。 “妈的!臭死了!可能跑前面去了!” “追!”
脚步声再次远去。
但我依旧死死蜷缩着,一动不动。因为有一种首觉告诉我,最危险的那个,还没走。
果然,片刻之后,一个极其轻微、几乎如同落叶般的脚步声,停在了坟坑边缘。
没有火光,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下来。
我甚至能感觉到一道毫无温度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坑底的每一寸角落。
时间仿佛停滞了。每一秒都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那目光在我藏身的棺木阴影处,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手指死死抠进了冰冷的淤泥里。
最终,那目光移开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不紧不慢地,朝着谢洵被逼退的方向远去。
首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风声里,我才敢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浊气,浑身如同虚脱般被冷汗浸透。
“灰雀”…他发现我了吗?还是觉得我不值得他浪费时间,留给手下处理就够了?
我不敢多想,挣扎着爬出坟坑,顾不上浑身恶臭,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谢洵最后消失的那片密林,咬牙追了过去。
我必须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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