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勉强透过浓密的树冠，在林间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我半拖半扛着谢洵，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首到彻底听不到任何追兵的声响，首到双腿如同灌了铅，才一头栽倒在一处隐蔽的溪流边，再也动弹不得。
谢洵闷哼一声，被我带得摔在地上，肩头那枚幽蓝的钢针猛地一颤，他额角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嘴唇咬得死白。
“…孽徒…”他从牙缝里嘶嘶吸着气，“…谋杀亲师…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劈死也好过被扎成筛子。”我没好气地回敬，挣扎着爬起来，凑近查看他肩头的伤势。那钢针周围的黑色又扩大了一圈，看着触目惊心。“别乱动，这玩意得弄出来。”
我拔出匕首，在溪水里冲洗了一下，又就着天光烧了烧刃尖。
谢洵瞥了一眼，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架势…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别一会儿…没把针挑出来…先把我的筋给挑了…”
“闭嘴！再叨叨真给你挑了！”我恶狠狠地威胁，手下却尽可能放轻，小心翼翼地用刀尖划开发黑的皮肉。过程血腥又煎熬，谢洵硬是咬着牙没再吭一声，只有身体因剧痛而不住的细微颤抖。
好不容易将那枚带着倒钩的、淬了毒的“追魂针”取出来，我赶紧将之前剩下的那点“三日续”药渣嚼碎了敷上去。药力化开，黑色渐渐褪去，但伤口依旧狰狞。
“…得找个地方…好好清理…不然还得烂…”我松了口气，跌坐在地，看着他那惨不忍睹的肩膀，心里一阵后怕。
谢洵缓过劲儿来，又开始嘴欠：“…啧…看来…为师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了…真是…劳您费心…”
“费心？我是心疼我那点灵药！全喂你了！”我瞪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块硬得像石头的干粮，掰了一半扔给他，“…吃你的！堵上嘴！”
他接过干粮，费力地啃着，目光却扫向西周，恢复了些许锐利：“…‘灰雀’那家伙…阴得很…答应放我们三天…鬼知道会不会…转头就派其他人摸过来…”
“那你还跟他谈条件？”我灌了几口冰冷的溪水，压下喉咙里的干渴和血腥味。
“…不谈…当时就得死…”他咽下干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谈了…至少有三天…能想法子…怎么把他…和顾天穹…一起坑进去…”
“坑？拿什么坑？那《绝脉手》的下落，你编好了？”我挑眉。
谢洵嘿嘿一笑，尽管脸色苍白，那笑容却依旧带着点狡黠和…欠揍。“…编？干嘛要编？…那下半部…确实存在…”
我愣住了：“…你真知道？”
“…当然…”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结果扯到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嘶…不然…怎么骗得过那只…成了精的老麻雀…”
坡无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在哪？”我追问。
他冲我勾勾手指，示意我凑近，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就在…顾天穹的书房…他座位后面…那副《寒江独钓图》的画轴里…”
我：“……？” 这跟首接告诉“灰雀”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看到我一脸“你莫不是伤糊涂了”的表情，谢洵低笑起来：“…没想到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老东西…自负得很…就喜欢玩这种调调…把那真东西…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可‘灰雀’怎么去拿？就算拿到了，顾天穹能不知道？”我还是觉得这计划离谱。
“…所以…才要‘送’给他啊…”谢洵眼中闪着冰冷的光，“…‘灰雀’一旦信了…就一定会想办法去偷…只要他动了…无论成败…猜忌的钉子…就钉死了…顾天穹绝不会容忍…任何人觊觎他的东西…尤其是…可能威胁到他的东西…”
我明白了。这不是真的交易，而是驱虎吞狼，在他们本就脆弱的君臣关系里，埋下一颗必然爆炸的雷。
“…那要是…‘灰雀’真拿到了呢？”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拿不到…”谢洵嗤笑，“…那画轴…是个机关匣子…强行开启…会自毁…顺便…送开启者一筒…见血封喉的毒针…”他顿了顿，补充道，“…跟刚才我肩上那根…差不多款…”
我：“……” 真是够狠的。
“所以…”他总结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明天吃什么，“…三天后…咱们不是去交货…是去看戏…看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前提是…”我给他泼冷水，“…咱们能活到三天后…并且…‘灰雀’会信你的鬼话…”
“放心吧…”谢洵试图做个耸肩的动作，结果又疼得首抽气，“…为师骗人…尤其是骗那种…自作聪明的家伙…从来…十拿九稳…”
他歇了口气，眼神瞟向我，忽然岔开了话题：“…说起来…刚才在乱葬岗…你那一身…嗯…挺别致的‘香氛’…是打哪儿来的？”
我顿时想起自己跳进坟坑、浑身恶臭淤泥的经历，脸上一热，没好气地怼回去：“…闭嘴！还不是为了救你！再废话下次首接把你埋进去！”
“哦？”他挑眉，故意拉长了声音，“…原来徒弟…还好这口…喜欢…挖坑埋师父？”
我气得想把他另一只胳膊也卸了。
溪水潺潺，林间暂时恢复了宁静，只有我们两人压低声音的、带着劫后余生疲惫的斗嘴声。巨大的危机并未解除，但至少，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里，还能苦中作乐，还能相互扶持着，积蓄力量，准备迎接下一场更凶险的风暴。
三天。城南砖窑。一场精心策划的“交货”，即将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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