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仓库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之前绷紧的肃杀气氛泄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粘稠的、令人难堪的沉寂。
警灯还在无声旋转，红蓝光映在同事们或铁青、或憋屈、或茫然无措的脸上。技术队员蹲在仓库门口，捣鼓着那个还在发出微弱嘶嘶干扰噪音的破烂装置，像在解剖一具嘲讽的尸体。
刘峰站在仓库中央，看着墙上那巨大的、刺眼的“JUST A JOKE”涂鸦投影，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太阳穴一跳一跳，整个人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奇耻大辱。
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兴师动众，结果被当猴耍了。消息要是传出去，整个海都市局的脸都能被按在地上摩擦。
“查！！”他终于爆发出来，声音嘶哑咆哮，在空旷的仓库里撞出回音，“给老子查这鬼东西的来源！查信号！查这涂鸦是怎么他妈投出来的！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放设备的杂碎揪出来！”
手下人噤若寒蝉，慌忙应声，动作幅度都下意识放轻，生怕触了霉头。
蓝司理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仓库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低气压景象。他脸色比之前更差，衣服上沾着刚才爬废弃厂房时的灰渍，掌心被U盘碎片硌出的伤口隐隐作痛。
刘峰猛地转过头，血红的眼睛瞬间锁定了他，那目光里的怒火几乎要实质化。
“你！”刘峰大步走过来，手指差点戳到蓝司理鼻子上，“你刚才在哪儿？！”
“我……”蓝司理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他不能说去了旧案现场，不能说找到了U盘碎片，更不能说目睹了对方观察员撤离——这一切都无法解释。
“我感觉不对，就去周边看了看地形。”他选择了一个最苍白无力的说法。
“感觉不对？！”刘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引得周围同事纷纷侧目，“又是你他妈的感觉？！蓝司理！老子信了你的邪！上次你说感觉不对，结果呢？屁事没有！这次你说感觉不对，结果他妈就是个圈套！你是不是故意耍着老子玩？！啊？！”
唾沫星子喷在蓝司理脸上，带着浓重的烟味和愤怒。
蓝司理垂下眼，看着地面斑驳的水泥缝，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无力辩解。每一次试图提醒，在结果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可疑。
“峰哥，冷静点。”陈薇的声音插了进来。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两人之间，隔开了几乎要贴在一起的激烈气场。“行动失利大家都不好受，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她的话理性而冷静，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刘峰一点怒火，但没能化解他看向蓝司理时那深深的失望和不解。
“冷静？我怎么冷静？”刘峰指着墙上的涂鸦，手指都在抖，“脸都丢尽了！而且为什么每次‘感觉’都那么准？嗯？好的不灵坏的灵？每次你觉得要出事，就他妈真出事了！蓝司理，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被背叛的痛楚。
蓝司理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抬起眼，对上刘峰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怒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兄弟隐瞒的受伤。
他想说点什么，哪怕一句“对不起”，或者“我有苦衷”。
但最终，他只是更紧地抿住了嘴唇，移开了视线。
这种沉默，在刘峰看来，无异于默认和抗拒。
作者“废稿三千吨”推荐阅读《时空警探蓝司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行！行！”刘峰连连点头，气得笑了出来，笑声里却满是苍凉，“你不说是吧？好！从今天起，蓝司理，你给我停职！彻底停职！回去给老子写检查！写不清楚你他妈就别想再碰案子！什么时候脑子正常了什么时候再说！”
停职。
两个字像最终的判决，砸了下来。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边。
小王张了张嘴想劝，被刘峰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蓝司理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的死寂。
“是。”他哑声应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身，一步一步，朝着仓库外面走去。背影在警灯闪烁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单薄和…孤绝。
陈薇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却又在蓝司理转身后流露出一丝懊悔和痛苦的刘峰，眉头紧紧蹙起。
她理解刘峰的愤怒和挫败。作为指挥官，行动失败，权威受损，而最信任的兄弟行为诡异且屡次无法解释，这种压力足以让人崩溃。
但她更在意的是蓝司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仿佛独自背负着整个世界的绝望。那不像演戏，更不像简单的精神问题。
她想起法医中心那份沉重的报告，那些跨越多年的、被同一种邪恶物质串联起来的死亡。
也许…刘峰的方式是错的。
逼迫和隔离，可能只会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渊，或者…逼他做出更不可控的事情。
“刘队，”她转向刘峰，语气平静却坚定，“停职可以。但他的状态很不稳定，需要监控。强制就医可能会激起更强烈的对抗。我提议，由我以心理评估和危机干预的名义，对他进行非强制性的接触和观察。也许能发现更多线索。”
刘峰喘着粗气，盯着仓库门口蓝司理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地挣扎着。最终，他烦躁地一挥手，像是甩掉什么粘腻的东西。
“随你便！老子现在不想看见他！但你给我记住，小陈，”他猛地看向陈薇，眼神锐利，“你是警察，别被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带偏了！我要的是证据！是能抓人的线索！不是他妈的心理分析报告！”
“我明白。”陈薇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仓库外。
蓝司理己经不见了踪影，像是被外面灰暗的天光吞噬了。
裂痕己经产生，并且正在加深。
信任像脆弱的玻璃，一旦出现裂缝，就很难再复原。
而陈薇知道，她正走在一条细钢丝上。一边是警队的纪律和战友的情谊，另一边是一个可能藏着惊天秘密、状态极不稳定的同事，以及一个用科学暂时无法解释、却又被证据隐约指向的可怕真相。
她深吸了一口仓库里冰冷浑浊的空气，拿出手机，找到了蓝司理的号码。
编辑，删除，再编辑。
最终只发出一行简单冷静的文字：
【蓝警官，我是陈薇。关于你近期状态及可能涉及的案件关联，需要进行一次非正式评估谈话。时间地点你定，确保安静无人打扰。请回复。】
信息发送成功。
她握紧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冷静而深邃的眼眸里。
这场谈话，或许会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但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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