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头疼得像要裂开，后腰也疼，全身上下没一处得劲。
但最他妈疼的，是心口那块儿。像是被人拿钝刀子捅完了又拧了两把，空落落，血呼刺啦。
蓝司理猛地从办公桌上弹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呼吸急促得跟刚跑完一万米似的。
眼前是熟悉的办公室格子间，灯光明晃晃的有点刺眼，空气里飘着隔壁老张泡的浓茶味儿，还有…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声。
没血。
没有冰冷的墓碑。
没有扭曲的汽车残骸。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干净得很，指甲缝里连点灰都没有。
可那温热的、粘稠的触感，那怎么也捂不住的血，好像还糊在他手上，烙在他灵魂里。
两次了。
他眼睁睁看着刘峰倒下去两次。
第一次，他反应不及。
第二次，他拼了命去改变，结果…结果他妈的一脚滑倒，首接把刘峰给坑了？要不是他撞那一下，要不是他绊那一下，刘峰是不是就能…
“呃…”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蓝司理捂住嘴，硬生生咽了回去，喉咙里火烧火燎的。
不是梦。
那场车祸是真的。濒死的感觉是真的。回来的过程模糊不清，但胸口这股子要被撕裂的悔恨和绝望，真真切切。
他真的回来了。而且…好像还不止一次？
脑子里乱得像一团被猫扯过的毛线，两条时间线的记忆碎片搅和在一起，互相打架。
第一次，门是怎么开的？好像是刘峰踹开的？对了，是刘峰主攻。那次没有那声“闷响”的汇报。凶手冲出来…好像更快？开枪更果断？
第二次…他抢先进门了。听到了那个奇怪的“闷响”。闻到了那股子铁锈混着化学品的怪味。地上有东西滑倒了他…是什么？他当时光顾着看卧室门，根本没看清！
还有那个凶手…戴的都是猴脸面具，但…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眼神？动作？开枪后的反应？
细节！他需要细节！
光靠一股子蛮劲和悔恨冲上去屁用没有！只会死得更快！
他必须搞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蓝司理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得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一声“吱嘎——”。
办公室里几个同事被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他。
“司理？咋了？做噩梦了？”对面工位的小王探过头，“你脸色难看得吓人。”
蓝司理没理他，他现在没工夫应付任何关心和询问。他眼里布满血丝，像个快要渴死的旅人突然看到了水源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向档案柜。
他知道，刘峰的案子，最初的接警记录、现场勘查报告、甚至是最初的怀疑方向…所有的原始案卷，都会暂时存放在这里。
“哗啦——”
他猛地拉开标注着“未结案/重大案件”的那个柜门，手指因为急切和莫名的颤抖，在厚厚的文件夹上飞快地划过。
找到了！
【1027锦荣苑入室抢劫杀人案】
手指触摸到冰凉的文件夹封皮，蓝司理的心脏又是一阵抽搐。
他抽出那份沉重的案卷，几乎是抢一样抱回自己的工位，重重坐下，迫不及待地翻开。
油墨和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现场照片。
刘峰倒在血泊里的照片。
蓝司理的呼吸骤然停止，眼眶瞬间就红了，胃里一阵翻腾。他强迫自己看下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现场勘查报告：门锁完好（备注：系技术开锁或钥匙开启？与第一次破门而入的记忆冲突！）。客厅翻倒的桌椅…位置好像有点微妙的不同？现场提取到非受害人的模糊鞋印（上次没注意这个！）。
法医初步报告：刘峰…身中两枪，致命伤在胸口…（和他记忆一样，但又似乎多了些专业描述细节）。
接警记录：报警人称听到激烈争吵和“类似重物落地”的闷响（这条，第二次时间线里听到了汇报，第一次好像没有？或者他忽略了？）。
目击者询问笔录：楼下邻居称案发前听到过摩托车的声音（摩托车？）。
混乱！
两份混乱的记忆，加上案卷上冷冰冰的文字和图片，搅得他头痛欲裂。
哪些是第一次发生的？哪些是第二次改变的？哪些是他根本没注意到的？
他需要更精确的信息！他必须想起来！
他死死盯着那些照片和文字，太阳穴突突地跳，试图从一片混沌中抓住那些被忽略的线索。
那股子怪味…到底是什么？ 滑倒他的东西…是什么？ 凶手的眼神…到底哪里不一样？
他看得太投入，太沉浸，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疯狂和绝望气息，以至于一个新来的女警站在他旁边看了他好一会儿，他都没发现。
“喂。”
一个清亮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蓝司理猛地回神，像受惊的野兽一样抬起头，血红的眼睛警惕地看向来人。
是个生面孔的女警，年纪不大，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眼睛很大很亮，正微微蹙着眉，带着几分探究和好奇看着他…以及他桌上摊开的那份案卷。
“你看的是…刘峰师兄的案子？”女警开口，声音压低了点，但语气很首接，“你看这個干嘛？而且…你这状态…没事吧？”
蓝司理下意识“啪”地一声合上了案卷，动作快得有点欲盖弥彰。他喉咙动了动，想扯个理由，比如学习现场处理什么的，但看着对方那双过于清澈和敏锐的眼睛，一时竟有点卡壳。
女警也没追问，只是了然地挑了挑眉，伸出右手：“陈薇。刚调来二队。王队让我以后跟你搭档。”
蓝司理看着眼前这只干净利落的手，又看看自己还有些发抖的手，没握。
他现在这鬼样子，不需要陈薇，他需要一个时光机，或者一个能告诉他到底漏掉了什么关键线索的提示音！
陈薇看他没反应，也不尴尬，很自然地收回手，抱臂靠在旁边的隔断上，目光扫过那份合上的案卷，又落回蓝司理苍白的脸上。
“所以，”她歪了歪头，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纯粹的好奇，“你刚才是…在研究案情？还是单纯…在缅怀刘哥？”
她的问题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进了蓝司理最混乱、最紧绷的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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