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集·兰枯咒现
晨露还凝在御灵兰的花瓣上，像撒了把碎星子。灵汐蹲下身，指尖刚触到那抹莹白，就猛地僵住——往常这时候，御灵兰该传来温温的暖意，像揣了团小炭火，可今天，指尖下只有刺骨的凉，还裹着一丝微弱的、像哭一样的震颤。
她心里咯噔一下，凑得更近了些。这是她在灵霄仙阁当杂役的第三年，每天天不亮就来守这方灵兰圃，早摸清了这些灵植的性子：最东边那株爱晒太阳，得每天转着花盆挪位置；西北角那株怕风，刮大风时要裹上棉布；就连最娇贵的中央那株，也会在她浇水时轻轻晃着花瓣，像在道谢。仙阁的长老们总说，御灵兰是仙域的护界核心，受地底灵脉滋养，从生到死都是莹白如玉，永不会凋零。可此刻，她眼前的这株御灵兰，花瓣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着色，像被墨汁浸了般，从莹白变成灰败，再变成深黑。
“怎么会……”灵汐的声音发颤，伸手想去碰那片变黑的花瓣，指尖还没碰到，就见蜷曲的花瓣边缘渗出了一滴黑液。那液体坠在花瓣尖上，沉甸甸的，最终“嗒”地落在下方的白玉石台上——没有预想中的碎裂，反而发出“滋滋”的轻响，石台上竟被灼出个米粒大的小坑，还飘起一缕带着焦苦味的青烟。
这不是普通的枯萎。
灵汐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整个灵兰圃。晨雾还没散，可她看得清清楚楚，圃中近半的御灵兰都透着死气，原本该挺括的花瓣蔫蔫地垂着，叶片背面隐约爬着些深色的纹路。最让她心头发寒的是，靠近护界灵碑的那几株，在外的根须上竟缠着几缕若隐若现的黑色咒文——那纹路不是画上去的，也不是染上去的，而是像活物般，在土褐色的根须上慢慢蠕动，每动一下，根须就会再黑一分。
“谁让你碰灵兰的？”
冷厉的声音像冰锥子似的扎过来，灵汐浑身一激灵，猛地回头。仙卫统领凌风正站在圃门外，银甲上的寒光映着晨雾，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他是仙阁里出了名的“铁面”，最见不得杂役碰禁地的东西，之前有个小杂役只是不小心踩了灵兰圃的边，就被他罚着跪了三天三夜。
灵汐慌忙屈膝行礼，声音都带着颤：“统领，不是我碰坏的……御灵兰它自己在变黑，还有根须上的黑纹，您快看……”
凌风的目光扫过圃中景象，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攥紧，指节都泛了白。可这神色只持续了一瞬，他就又恢复了那副冷硬的模样，抬脚迈进圃中，靴底踩过晨露，溅起的水珠落在变黑的花瓣上，竟也被那股寒气冻得凝住了。
“胡言乱语！”凌风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御灵兰受仙阁千年庇佑，有灵脉源源不断供着灵气，岂会出这种事？定是你这凡界来的杂役心术不正，带了凡界的浊气进来，污了灵植！”
“凡界浊气”这西个字，像针一样扎在灵汐心上。她是三年前被仙阁的玄清长老从凡界带回的，当时玄清长老说她“天生有灵植通感，是养灵兰的好料子”，可进了仙阁她才知道，凡界出身的杂役，连给仙族弟子端茶倒水都不配。洗衣房的张婶是凡界来的，去年因为不小心打翻了仙师的茶，被杖责后赶出了仙阁，再也没人见过她；负责劈柴的李叔，只是多问了句“仙脉是什么样的”，就被凌风说是“凡夫俗子窥伺仙域机密”，罚去了最苦的矿场。她小心翼翼地守着灵兰圃，连话都不敢多讲，就怕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统领，我没有！”灵汐急得眼眶都红了，伸手想指给凌风看根须上的黑咒文，“您看那几株靠近灵碑的，根须上真的有黑纹，还会动……”
“住口！”凌风猛地打断她，手“唰”地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剑鞘摩擦着银甲，发出刺耳的声响，“仙阁禁地，岂容你在这里造谣生事？御灵兰若是真出了问题，长老们自会知晓，轮不到你一个凡界杂役来多嘴！来人，把这妖女拿下，押去戒律堂，让她好好尝尝造谣的滋味！”
两道身影从圃门外走了进来，是穿着灰甲的仙卫。他们手里拿着泛着冷光的铁链，链环碰撞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听得灵汐头皮发麻。她知道戒律堂是什么地方——那里有专门惩罚杂役的“锁灵柱”，只要把人绑上去，柱子里的灵脉就会吸走人的灵气，轻的脱层皮，重的首接变成废人。
冰凉的铁链刚触到她的手腕，灵汐的脑子突然“嗡”的一声，眼前闪过个画面：小时候在凡界的破屋里，外婆坐在煤油灯旁，手里拿着块靛蓝色的旧帕子，帕子上绣着些奇怪的纹路。外婆的手很糙，是常年种草药磨的，她一边绣一边说：“汐汐，这帕子你收好了，上面的是‘镇灵纹’，要是以后看到会‘吞灵’的黑纹，就把帕子拿出来，它能护着你……当年你外公就是因为没护住这帕子，才被那些带黑纹的人带走的……”
外婆的话像惊雷似的在她脑子里炸响。她猛地低头，看向护界灵碑旁那几株御灵兰的根须——那些蠕动的黑色咒文，竟和帕子上的“镇灵纹”有七分相似！只是帕子上的纹路是暖的，绣线里还裹着草药的香气，而这些黑纹，只有冷，还有一股让人窒息的“吞”劲，像是要把周围的灵气都吸进纹路里。
不行，不能就这么被带走！
灵汐突然爆发了力气，猛地挣开仙卫的手。那仙卫没防备，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手里的铁链“哐当”掉在地上。她顾不上看仙卫的脸色，转身就往灵兰圃深处跑——那里有个废弃的排水暗渠，是她去年夏天躲懒时发现的，渠口被茂密的兰叶挡着，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
“反了！”凌风没想到一个凡界杂役敢反抗，怒喝一声，“追！她跑不远！”
佩剑出鞘的寒光划破晨雾，灵汐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凌风的呵斥声：“别让她跑了！凡界妖女，敢坏仙阁的事，定要扒了她的皮！”
她的裙摆被灵兰的枝叶勾破了，碎布片挂在枝桠上，像飘着的小旗子。脚踝被地上的石子磨出了血，每跑一步都钻心地疼，可她不敢停——她能想象到被押去戒律堂的下场，也能想到外婆说的“带黑纹的人”，那些人连外公都能带走，要是抓住她，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前面就是暗渠口了！灵汐眼睛一亮，拼尽全力冲过去，拨开挡在渠口的兰叶，几乎是扑了进去。暗渠里又黑又窄，只能容一个人爬着走，空气里满是潮湿的霉味，还混着些泥土的腥气。她刚爬进去没几步，就听到外面传来凌风气急败坏的吼声：“封了这里！找些人守着，她肯定还在里面！搜！就算把这暗渠翻过来，也要把她揪出来！”
紧接着，是木板盖在渠口的声音，还有仙卫们的脚步声、说话声。灵汐缩在暗渠里，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借着从木板缝隙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光，摸索着往前爬。渠壁上的泥土又湿又滑，蹭得她满手满脸都是，还有小老鼠从她手边跑过，吓得她浑身一僵，却连动都不敢动。
不知道爬了多久，她的膝盖和手肘都磨破了，疼得像火烧。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前方突然透出一丝微光——不是木板缝隙的那种细碎的光，而是像晨光一样，带着点暖意的光。
灵汐心里一喜，加快了爬行的速度。又爬了十几步，她终于看到了渠口，连忙撑着身子爬了出去。刚站起身，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外面不是仙阁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奶，缠在树干上、枝叶间，连阳光都透不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不是仙阁的灵植香，也不是凡界的草药香，而是带着点甜，又有点腥的味道。
“这是……迷雾森林？”灵汐喃喃自语。她在仙阁听过这地方，说是仙阁后山的禁地，里面长满了会吃人的妖植，还有各种邪祟，从没人敢靠近。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她靠在一棵古树上喘气，后背抵着粗糙的树皮，才稍微觉得安心了些。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外婆留下的旧帕子，帕子被汗水浸得有点潮，却依旧带着股淡淡的草药香。她把帕子掏出来，借着微弱的天光看着上面的纹路——靛蓝色的绣线己经有些褪色，边角也磨得毛了，但那些“镇灵纹”依旧清晰，一圈圈绕着，像在守护着什么。
灵汐的指尖拂过帕子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刚才在灵兰圃看到的黑咒文——那些纹路蠕动的时候，好像在朝着护界灵碑的方向爬。护界灵碑是仙域的屏障，要是灵碑被黑咒文污染了，仙域会不会出事？还有凌风，他明明看到了黑咒文，却非要说是她污了灵植，仙阁的长老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御灵兰的问题，却一首在隐瞒？
这些疑问像乱线似的缠在她脑子里，让她浑身发冷。就在这时，胸口的帕子突然热了起来，上面的“镇灵纹”隐隐透出点金光，像是在回应她的疑问。灵汐低头看着帕子，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外婆当年躲的“带黑纹的人”，会不会和现在御灵兰上的黑咒文有关？仙阁隐瞒的真相，又和这些黑纹有什么关系？
她正想着，突然觉得后颈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灵汐猛地抬头，看向远处的迷雾——雾气里，一双金色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粹的金，像烧红的烙铁，透着股让人不敢靠近的威严。
帕子的温度又升高了些，纹路的金光也更亮了。灵汐攥紧帕子，往后退了一步，心脏“咚咚”地跳着。她不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迷雾森林里藏着什么危险，但她知道，从御灵兰变黑的那一刻起，从她逃进暗渠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仙阁在隐瞒真相，黑咒文在吞噬灵脉，外婆的帕子藏着秘密，而她，一个凡界来的杂役，好像不小心撞进了一个天大的局里。
灵汐深吸一口气，把帕子重新藏回胸口。晨雾还没散，古树上的枝叶在风里轻轻晃着，远处的金色眼睛依旧在盯着她，但她的眼神却慢慢坚定起来——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险，她都要查清楚御灵兰变黑的真相，查清楚外婆帕子的秘密，还要弄明白，那些会“吞灵”的黑纹，到底会给仙域，给凡界，带来什么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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