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把凡界的山道裹得严严实实。机关车的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却被山间的夜风揉碎，没入浓密的林叶声里。灵汐靠在冰冷的金属车壁上，指尖还残留着暗渠里潮湿的霉味——那是她从仙阁逃出来时，在狭窄的通道里蹭到的，如今混着机关车里淡淡的机油香，成了她“自由”的第一重记忆。
她悄悄掀起车帘一角，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洒在路边的枯草上，泛着细碎的银辉。脚踝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昨天被仙阁追兵的石子划破的，苏凝给她涂的草药己经干了，结成一层浅褐色的痂，蹭着粗布裙摆，带来轻微的痒意。灵汐低头摸了摸怀里的旧帕子，帕子被她攥得有些皱，边角绣着的镇灵纹在月光下，似乎泛着极淡的微光，像外婆生前看她时，眼里藏着的温柔。
“快到了。”灵澈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他坐在驾驶位上，手指在金属操控盘上轻轻敲击，原本飞驰的机关车渐渐放慢速度，最后稳稳停在一片被藤蔓覆盖的山谷入口前。灵汐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的藤蔓长得比人还高，深绿色的叶片层层叠叠，连一丝缝隙都没有，若不是灵澈停在这里，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看似密不透风的植物后面，竟藏着通道。
灵澈推开车门跳下去，夜风掀起他青色的衣摆。他走到藤蔓前，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哨子，轻轻吹了一声——哨音很细，像山雀的鸣叫，却带着某种特殊的频率。原本紧紧缠绕的藤蔓，竟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通道口，通道里传来淡淡的潮湿气息，还夹杂着一丝金属的冷味。
“这里是机关城的外围通道，”灵澈回头，对着刚下车的灵汐和苏凝解释，“我爷爷当年为了防仙阁的人，特意用‘控植术’和机关结合，只有我们家族的哨音能打开藤蔓。里面的机关更复杂，没有我的指引，谁进去都会触发陷阱。”
苏凝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小心为上，仙阁的人说不定还在后面追。”她说着，眼神扫过通道深处，警惕地留意着任何细微的动静——她在仙阁待了多年，早就习惯了“危机藏在暗处”的日子。
灵汐跟着两人走进通道，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咻咻”的破空声从两侧传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灵澈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圆盘，手腕一甩，圆盘“啪”地落在地上，瞬间展开成半人高的光盾。光盾是淡蓝色的，泛着柔和却坚韧的光泽，几支淬了黑铁的箭支撞在上面，发出“铛铛”的脆响，随即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别停，继续走。”灵澈说着，快步上前，指尖在光盾边缘的凹槽里轻轻一点，光盾立刻缩小，回到他手里。他边走边解释：“这里的机关是‘连环箭阵’，只要有人踏入通道，就会触发第一波箭雨，后面还有落石和毒雾，得跟着我的脚步走。”
灵汐紧紧跟在灵澈身后，眼睛盯着他的鞋底——灵澈的鞋子是特制的，鞋底有几个细小的金属凸起，踩在通道的石板上时，会避开某些刻着细纹的区域。她注意到，通道两侧的石壁上，藏着许多不易察觉的小孔，刚才的箭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而石板的缝隙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绿色粉末，苏凝路过时特意提醒：“那是‘腐心粉’，沾到皮肤会溃烂，别碰。”
通道很长，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前方终于透出一片光亮。灵汐加快脚步，走出通道的瞬间，她忍不住“哇”地一声惊叹出来——眼前是一座建在山腹里的城池，整个城池的建筑都是用银白色的金属打造的，阳光从山腹顶部的天然石缝里漏下来，洒在金属屋顶上，反射出耀眼却不刺眼的光。城池里，有许多和人差不多高的机关人在巡逻，它们的身体是青铜色的，手臂上装着锋利的机关刀，脚步迈得整齐划一，发出“踏踏”的声响，却没有丝毫杂乱。
“这些机关人是我爷爷设计的‘护城卫’，”灵澈看到灵汐的反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它们的眼睛能识别仙族的灵气，只要有仙阁的人靠近，就会立刻发起攻击。之前仙阁派过三次人来抢机关术，第一次来的是个金丹期的仙官，被机关人的‘锁灵网’缠住，连灵力都用不了，最后还是我们放他走的。”
苏凝走到灵汐身边，看着远处一座最高的金属建筑——那建筑的顶端有一个巨大的铜钟，钟身上刻着复杂的纹路，看起来像是某种阵法。“那是议事厅吧？”她问灵澈，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能在山腹里建出这样的城池，你爷爷真是个奇才。”
“走，我们先去议事厅见长老们。”灵澈说着，带头往前走。灵汐跟在后面，目光忍不住西处打量：路边的灯是用发光的矿石做的，不用点燃就能亮；有些机关人在打理金属花坛，花坛里种着凡界少见的“铁叶花”，花瓣像金属片一样，却能开出淡紫色的花；还有几个小型的机关车在道路上穿梭，车上装着各种工具，看起来是在运输物资。
灵汐越看越觉得神奇，心里忍不住想起在仙阁的日子——仙阁的建筑都是白玉做的，华丽却冰冷，长老们总是高高在上，凡界来的杂役连抬头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而这里，虽然到处都是金属，却透着一股“活”的气息，机关人虽然没有感情，却井然有序，让人觉得安心。
议事厅是一座圆形的建筑，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机关人，看到灵澈，它们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侧身让开道路。走进议事厅，灵汐看到里面摆着一张圆形的石桌，石桌周围坐着五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穿着深蓝色的长袍，袖口上绣着和灵澈鞋子上一样的金属纹路——想必就是机关城的长老了。
灵澈走到石桌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大长老，各位长老，我带客人来了。”
坐在最中间的大长老抬起头，他的头发全白了，却精神矍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落在灵汐和苏凝身上时，带着几分审视，却没有敌意。“坐吧。”大长老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有力量，“灵澈己经跟我们通过消息了，说仙阁的御灵兰出了问题，还有域外邪物？”
灵澈点了点头，拉过一把金属椅子坐下，苏凝和灵汐也跟着坐下。随后，灵澈把御灵兰如何黑化、花瓣渗出黑液、根须缠着黑色咒纹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连凌风如何诬陷灵汐、雾林里的邪物如何攻击人、阿春被邪物缠上的细节，都没有遗漏。
随着灵澈的讲述，长老们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坐在大长老左边的二长老，手指轻轻敲着石桌，眉头皱得紧紧的：“难怪上个月凡界西边的青禾村会遭难，村民的灵脉都被吸光了，我们派去的机关人回来报告，说邪物身上有黑色的纹路，当时还以为是偶然，现在看来，是早有预谋。”
“域外邪物的目标，应该是先破坏仙阁的护界灵植，”大长老敲了敲桌子，目光落在灵汐身上，“灵汐姑娘，灵澈说你的帕子能压制邪物？能不能让我们看看？”
灵汐连忙从怀里掏出旧帕子，递了过去。大长老接过帕子，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镇灵纹，眼神里露出一丝惊讶：“这是‘上古镇灵纹’，只有守纹人的后代才能有。灵汐姑娘，你外婆是不是当年凡界‘守纹族’的人？”
灵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外婆从没说过她是‘守纹族’，但她确实会用一些奇怪的方法压制邪物，还说这帕子能保护我。”
“那就对了。”大长老把帕子还给灵汐，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要对付这些域外邪物，只有激活凡界的‘镇灵阵’。这阵法是上古时期守纹族布下的，能压制所有域外邪物的灵气，只要激活它，邪物就再也不能在凡界和仙阁生存。”
“镇灵阵？”灵汐眨了眨眼，心里满是疑惑，“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阵法，也不知道怎么激活啊。”
大长老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地图，铺在石桌上。地图上画着凡界的地形，用红色的圆点标出了西个位置：“镇灵阵的激活，需要先找到西个阵眼，分别在东方的青岚山、西方的落霞谷、南方的碧水潭、北方的寒雪山。而且，只有守纹人的血，才能唤醒阵眼的力量——灵汐姑娘，你是守纹人的后代，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苏凝听到这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可仙阁的人肯定不会让我们顺利找到阵眼。凌风己经在追杀我们了，他要是知道我们要找阵眼，说不定会带更多仙卫来阻拦，甚至提前去破坏阵眼。”
灵澈想了想，手指在石桌上轻轻画着圈：“我有个办法。我们分西路走，我带一队机关人去青岚山，苏凝你带几个擅长隐匿的机关人去落霞谷，灵汐去碧水潭，剩下的长老们带护城卫去寒雪山。这样既能加快速度，也能分散仙阁的注意力——机关人能对抗仙卫，而且不容易被发现，只要我们动作快，说不定能在仙阁反应过来之前，激活所有阵眼。”
长老们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二长老开口：“这个计划可行。灵汐姑娘去碧水潭，我给你派五个‘隐卫型’机关人，它们能隐身，还能探测周围的邪气，遇到危险时，能立刻护住你。”
灵汐心里一阵温暖，她看着眼前的长老们，又看了看苏凝和灵澈，用力点了点头：“我愿意去碧水潭，只要能阻止邪物，我不怕危险。”
当天下午，机关城的广场上，灵汐正在检查装备。二长老派来的五个隐卫型机关人，看起来比普通的机关人瘦小一些，身体是黑色的，能融入阴影里，它们的手臂上装着小型的机关弩，箭头上涂着能暂时麻痹邪物的草药。苏凝走到灵汐身边，把一个小巧的瓷瓶递给她：“这是‘清灵散’，遇到邪物时，把粉末撒出去，能暂时驱散它们的邪气，给你争取时间。你记住，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就捏碎这个信号弹，我和灵澈会立刻赶过去。”
灵汐接过瓷瓶，手指着冰凉的瓶身。瓷瓶里的清灵散，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让她想起外婆生前给她做的草药包。“苏凝，你们也要小心。”灵汐看着苏凝，认真地说，“青岚山和落霞谷说不定也有邪物，别硬拼。”
苏凝笑了笑，拍了拍灵汐的肩膀：“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们在机关城等你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激活镇灵阵，让邪物再也不能害人。”
灵澈也走了过来，递给灵汐一个金属罗盘：“这是‘阵眼探测器’，只要靠近阵眼，罗盘的指针就会发光，还能显示周围有没有邪气。碧水潭的路不好走，你跟着机关人走，别走错方向。”
灵汐接过罗盘，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怀里的旧帕子，又看了一眼机关城的金属建筑——这里虽然不是她的家，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她对着苏凝和灵澈挥了挥手，转身跟着五个隐卫型机关人，朝着碧水潭的方向出发。
走出机关城的大门，藤蔓缓缓合上，遮住了通道口。灵汐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毅然转过身，朝着前方的山道走去。山间的风轻轻吹过，掀起她的裙摆，怀里的旧帕子轻轻贴着她的胸口，像是外婆在轻轻拥抱她。灵汐心里暗暗发誓：外婆，阿春，还有所有被邪物伤害的人，我一定会找到碧水潭的阵眼，激活镇灵阵，不让你们白白牺牲——凡界和仙阁的和平，我会尽全力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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