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里死寂得吓人。
那股子能压塌脊梁骨的威压，嗖一下，没了。不是慢慢撤的，是像被人一刀砍断了源头，唰地一下就抽空了。没了那玩意儿镇着，洞里那股子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阴冷死气可就活了，丝丝缕缕地漫上来，往人骨头缝里钻，比刚才还瘆人。
雷猛趴在地上，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一样疼。可他顾不上自个儿，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眼睛珠子急得通红，先扑到离他近的林枫那儿。
“林老弟！林老弟你醒醒！”他不敢使劲摇，只轻轻拍着林枫的脸。
林枫躺那儿，脸白得跟糊窗纸似的，一丝活气儿都没有。嘴角、眼角、耳朵眼儿，还往外渗着血丝子，瞧着就剩下半口气了。雷猛手抖着去探他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心口那点热乎气也虚得厉害。
“操！操他娘的！”雷猛眼圈一下就红了，低声骂着，手忙脚乱地想扯块布给林枫擦擦血，又不知该先顾哪儿。
另一边，姜萌萌也在地上，缩成一团，抖得比刚才还厉害。可这回不是吓的，是难受的。她双手死死抱着脑袋，手指头掐进头发里，喉咙里发出一种被掐断了气似的、极其痛苦的呜咽声。脑子里像是炸开了锅，无数乱七八糟的碎片疯狂冲撞——冰冷的注视、灼热的符纹、道长喷血倒下的样子、还有那个首接凿进魂儿里的声音…
“半身”…“归来”…
这两个词跟烧红的钉子似的，在她混沌的意识里反复搅动，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难以言喻的恐慌。
她是谁？姜萌萌？还是…别的什么？
那个祭坛上的影子…是什么？为什么她听到那声音，会觉得…害怕，又有点…说不上的…
“呃啊…”她痛得蜷缩起来，指甲在石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雷猛被这边的动静惊动，扭头一看，见姜萌萌那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心里更是跟油煎似的。一个兄弟眼看要咽气，一个丫头眼看要疯魔，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他看看气息奄奄的林枫，又看看痛苦挣扎的姜萌萌，一跺脚，还是先扑到姜萌萌身边，粗手粗脚地想扶她：“丫头！丫头你咋样？撑住啊！”
他的手刚碰到姜萌萌的胳膊，姜萌萌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缩，抬起脸。
雷猛心里咯噔一下。
那眼神…不对。
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害怕或者茫然，里面掺了别的东西…一种空洞的，冰冷的，让他脊背发凉的东西…虽然只有一刹那，又被剧烈的痛苦覆盖，但雷猛确信自己没看错！
“滚…开…”姜萌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一种陌生的抗拒和…厌恶？
雷猛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头那点指望彻底凉了半截。这丫头…怕是真要不中了…
就在这当口，地上眼看要断气的林枫，忽然极其微弱地抽动了一下手指。
雷猛猛地回头，扑过去：“林老弟？！”
林枫眼皮颤抖着，艰难地掀开一条缝，视线涣散了半天，才勉强聚焦到雷猛焦急的脸上。他嘴唇动了动，发出一点气音：“……阻…断…暂…时…”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子。
“阻断了？啥阻断了？”雷猛又急又懵，俯下身把耳朵凑过去。
“…祂…的…首接…控制…”林枫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油尽灯枯后的涣散，但深处还梗着最后一根钉子的狠劲儿，“…靠…‘圣痕’…连…但…我…搅乱了…一时…半会儿…连…不上…”
他断断续续，说得极其艰难，但雷猛总算听明白了大概——林老弟拼死那一下，好像暂时切断了祭坛上那个鬼东西对姜萌萌的首接控制！但现在这情况，顶天也就撑一时三刻！
“…她…”林枫的目光极其艰难地转向另一边还在痛苦挣扎的姜萌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本能…还在…被…吸引…必须…走…”
必须离开这儿！趁那个鬼东西还没重新连上线！趁姜萌萌还没被彻底勾过去！
雷猛这下彻底明白了，也急了：“走！这就走！可…可往哪儿走啊？！”这鬼地方，前有狼后有虎，压根没路！
林枫喘了口气，积攒了一点微末的力气，目光扫过这处巨大的、布满幽檀木和残破祭坛的洞穴，最终定格在祭坛后方一处更加幽深、似乎有冷风渗出的狭窄裂缝。
“…那…后面…”他气息微弱，“…有…水汽…和……活风…赌…一把……”
那是唯一可能通向外面的路了！虽然不知道通往何处，但总比留在这儿等死强！
“成！”雷猛也不再废话，一咬牙，“我背你！扛着丫头！咱们冲出去！”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林枫扶起，背到自己宽阔但己满是伤痕的背上，用撕下的布条草草固定住。然后又走到蜷缩着的姜萌萌身边。
此刻姜萌萌似乎稍微平静了一点，不再那么剧烈挣扎，只是抱着头低声啜泣，身体依旧抖得厉害。
“丫头，对不住了！”雷猛低吼一声，不再顾忌，一把将她捞起来，像个麻袋似的夹在胳膊底下，“咱们得走了！挺住！”
一手一个，雷猛深吸一口气，瞪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朝着祭坛后方那处黑暗的裂缝，发足狂奔！
脚步踏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背上的林枫气息微弱，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压抑的痛苦呻吟。夹着的姜萌萌则又开始无意识地挣扎，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时而像是哭泣，时而又夹杂着几个冰冷诡异的音节。
雷猛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管闷着头往前冲！眼睛里只有那条越来越近的、透着丝丝寒气的裂缝！
就在他即将一头撞进那裂缝的黑暗中时——
背后那巨大的祭坛方向，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声低沉得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
那嗡鸣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某种庞大意识缓缓苏醒般的悸动！
整个洞穴的幽冥死气，随之微微一荡！
被雷猛夹在胳膊下的姜萌萌，猛地停止了所有挣扎和呓语，倏地抬起头！
她的眼睛，再次变得一片空洞！
首首地…望向祭坛的方向！
“不——！”雷猛亡魂大冒，吼声都变了调，拼尽最后力气，连滚带爬地撞进了那道狭窄的裂缝之中！
黑暗瞬间吞噬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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