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那意念生涩、微弱，带着初生般的懵懂和巨大的困惑，却清晰无比地凿进了林枫的神魂深处。
不是姜萌萌的声音。不是她任何的情绪碎片。
更像是一个…沉睡万古的意识，被外来的刺激和滋养粗暴地惊醒，于无边混沌中，极其艰难地、吐出的第一个疑问。
林枫浑身猛地一僵，引导着的力量瞬间岔乱，喉头一甜，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他死死盯着眼前依旧昏迷的姜萌萌，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不是她！
是那“圣痕”深处的东西？！被宝珠的力量和大量外来死气意外“喂”醒了？！
几乎就在这缕陌生意念浮现的同一瞬间——
姜萌萌腕间那原本只是贪婪吞噬死气的“圣痕”，血光骤然一变！不再仅仅是吞噬，而是猛地向内一缩，仿佛化作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核心！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带着无上威严和冰冷死寂的恐怖吸力，轰然爆发！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那些鬼脸符箓的死气！
而是——西面八方，整条地下暗河中弥漫的、积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浩瀚阴气！以及…更远处，那叶扁舟上，清尘道人和黑袍人体内精纯的…幽冥法力！
“嗡——！！”
整条暗河仿佛都震颤了一下！肉眼可见的、如同浓墨般的阴气浪潮，疯狂地从河水深处、岩壁缝隙中被强行抽离，汇成一道道黑色的洪流，咆哮着涌向姜萌萌的手腕！
“什么？！”清尘道人脸上的戏谑和贪婪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感觉到自己苦修多年的幽冥法力，竟然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仿佛要被强行扯出体外！他身旁的黑袍人更是闷哼一声，周身气息剧烈波动，显然受损更重！
“圣主…苏醒？！不！这不可能！”清尘道人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疯狂的渴望，“停下！快停下！你承载不住！”
他想阻止，但那股恐怖的吸力针对一切幽冥属性的力量，他越是运转法力抵抗，流失得反而越快！
而处于漩涡中心的姜萌萌，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道冰蓝色的、如同裂纹般的诡异纹路！她的气息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疯狂攀升，但脸色却痛苦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被这过于庞大的力量撑爆！
“丫头！”雷猛看得肝胆俱裂，却根本无法靠近，那吸力形成的力场将他死死推开！
林枫离得最近，感受最为清晰！他不仅感觉到自身微末的法力也在被隐隐牵扯，更恐怖的是，他感觉到姜萌萌的经脉、气海、乃至魂魄，正在被那疯狂涌入的、驳杂而庞大的力量疯狂冲击、撕裂！
再这样下去，她会在那陌生意识彻底苏醒前，就先一步彻底崩毁！
必须阻止她！必须将那陌生的意识压回去！至少…让她缓下来！
可怎么阻止？！强行攻击“圣痕”？那可能会首接要了她的命！
宝珠！对！那枚宝珠！
林枫眼中闪过疯狂之色，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将自身所剩无几的全部道元，不顾一切地灌注到那枚被姜萌萌抱在怀里的宝珠之中！
“天地正气，听吾敕令！蕴灵化生，镇煞安魂！急急如律令！”
他嘶声念诵，不是引导，而是…催发！以一种近乎毁灭的方式，强行激发这枚来历不明的宝珠最本源的力量！
嗡——！！！
宝珠得到他这道元（尽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激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那光芒温润不再，变得炽烈、霸道，带着一种涤荡一切污秽、镇压一切邪魔的煌煌正气！
白光如同一个小太阳，猛地将姜萌萌笼罩其中！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烙入冰水！
白光与那疯狂吞噬阴气的“圣痕”力量剧烈冲突、抵消、湮灭！姜萌萌的身体成了最惨烈的战场！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空洞或恐惧，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疯狂厮杀造成的极致痛苦和混乱！一半是冰冷死寂的黑，一半是煌煌正气的白！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的冰蓝裂纹与白光交替闪现，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
那恐怖的、吞噬一切的吸力，在这内外交攻之下，骤然减弱、停滞！
“就是现在！”林枫嘶吼，七窍都因这不顾一切的反噬而溢出血丝！他猛地伸出手指，蘸着自己嘴角的鲜血，飞快地在姜萌萌眉心画下一个极其繁复的、带着封印意味的血符！
“封灵！镇魂！寂！”
血符成型的瞬间，猛地亮起刺目的金光，狠狠压向她的眉心！
姜萌萌眼中的混乱和痛苦瞬间达到顶峰，然后猛地一滞——那煌煌白光与冰冷黑气如同被无形的大手强行按捺下去，迅速消退、内敛…
她身体一软，眼中的神采彻底黯淡下去，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腕间的“圣痕”光芒也彻底隐去，只留下一道黯淡的红痕。怀中的宝珠白光收敛，恢复温润，却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一丝。
那恐怖的吸力彻底消失。
地下暗河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只有汹涌的阴气被搅动后留下的混乱波动。
林枫脱力地向后倒去，被雷猛一把扶住。他脸色金纸一般，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雷猛看着怀里两个都陷入昏迷的人，一个浑身冰冷气息紊乱，一个奄奄一息，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堵得说不出话。
远处扁舟上，清尘道人稳住体内翻腾的法力，看着那边骤然平息的一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着昏迷的姜萌萌，特别是她眉心那道渐渐隐去的血色符纹和怀中黯淡的宝珠，眼中闪烁着极度不甘和算计的光芒。
“强行镇压？哼…我看你能压多久！”他冷笑一声，却没有再次发动攻击。方才那短暂的“苏醒”和后续的冲突，让他也受了些震荡，更需要时间评估这突如其来的变数。
他袖袍一拂，扁舟悄无声息地隐入上游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但林枫和雷猛都知道，他们并未离开，只是像最耐心的猎人，退回了阴影里，等待着下一次更好的机会。
冰冷的河水缓缓流淌。
雷猛拖着两个昏迷的人，艰难地爬上一处稍微干燥的岩石平台。他看着气息微弱的林枫，又看看昏迷不醒、眉心残留着一丝血痕的姜萌萌，重重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啊…”
他拿出水囊，想给林枫喂点水，却发现水囊早己在之前的混乱中不知丢到了哪里。
前途未卜，强敌环伺，弹尽粮绝。
林枫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漆黑一片的岩洞，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经脉和依旧刺痛的伤口，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
赌赢了…暂时。
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侧过头，看向身边昏迷的姜萌萌。她睡得极其不安稳，眉头紧蹙，仿佛仍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道血符…能封住那苏醒的意识多久？
那枚宝珠…又还能支撑多久？
下一个绝境，又在何方？
他闭上眼睛，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黑暗中，只有地下河水永无休止的流淌声，如同命运的倒计时，冰冷地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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