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弥漫着硫磺、臭氧与血腥味的山谷，踏上归途，气氛愈发沉重。
来时二十名精锐，归时仅剩十二人站立，还需搀扶着五名重伤的同伴，以及三具冰冷僵硬的遗体。胜利的代价，惨重得让人窒息。
队伍沉默地行进在焦枯的山林间，每一步都踏在幸存者的心头。伤员的呻吟和粗重喘息是唯一的伴奏。
石柱走在最前，破损的骨甲哗啦作响，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紧握骨矛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眼神深处压抑着悲愤与自责。
阿土被两名战士轮流背负着，他昏昏沉沉，七窍残留的血迹己然干涸，偶尔发出无意识的呓语，似乎仍在与风中混乱的能量余波抗争。
百杉君行走在队伍侧后，庞大的身躯投下令人安心的阴影，但那熔金般的虎目中却满是凝重。
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由巨大树叶和藤蔓包裹的“礼物”上。
这东西由一名伤势较轻的战士小心背负着，但其散发出的那种若有若无、扭曲光线的晦暗气息，却如同附骨之蛆，不断撩拨着百杉君敏锐的感知。
【煞】气至阳至刚，对这类阴晦之物有着本能的排斥与警惕。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负那包裹的战士，呼吸似乎比旁人更沉重几分，眼神也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与压抑。
“匿。”百杉君以心神传递指令。
如同青烟般的伥鬼悄然浮现，无声地环绕着那包裹盘旋，仔细感应着。
片刻后，匿传递回信息：那三根黑色羽毛是晦暗气息的主要源头。它们似乎在极其缓慢地“呼吸”，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某种更抽象的东西，比如“情绪”？草药和矿石则相对“干净”，只是蕴含着奇特的能量。
吞噬情绪？百杉君心中一凛。这绝非善物。那些蛮人，送出这样的东西，究竟意欲何为？是他们的力量本就源于此而不自知，还是故意为之？
他让匿继续严密监视包裹的任何变化。
归途似乎格外漫长。疲惫、伤痛、失去同伴的悲伤，以及那晦暗羽毛若有若无的影响，让队伍的气氛低迷到了极点。甚至连周围的环境都似乎受到感染，光线比平日更加晦暗，风声听起来也格外呜咽。
中途休息时，一名负责照料重伤员的年轻战士终于崩溃了。他看着同伴痛苦扭曲的脸庞，又看了看那覆盖着同伴遗体的兽皮，突然捂住脸，发出压抑不住的抽泣。
“柱子哥…黑娃他…他刚才还说要看看我新磨的矛头…”哭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刺耳。
石柱走过去，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喉咙动了动，却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他自己眼眶也是通红的。
就在这时，那名背负着蛮人包裹的战士忽然喃喃道：“哭什么…都没意义…最后…都一样…”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异常的麻木。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看向他。那战士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焦黑的山峦。
百杉君目光骤冷。是那羽毛！它果然在放大负面情绪，甚至灌输绝望麻木的念头！
他低吼一声，蕴含着【煞】气的威严声音如同暮鼓晨钟，震入每个人的心底：“稳住心神！死者己矣，生者当强！别忘了我们为何而战！”
声音驱散了部分阴霾，战士们猛地回过神来，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那名哭泣的年轻战士也擦了擦眼泪，咬牙继续给伤员喂水。
百杉君走到那名被影响的战士面前，伸出巨大的虎爪，轻轻按在那包裹之上。至阳的【煞】气微微吞吐，如同烙铁般灼烧着外面的树叶包装。
嗤…
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怨魂低泣的声音从包裹内传出，那晦暗的气息被霸道地压制下去了一瞬。背负包裹的战士浑身一颤，眼神恢复了清明，惊疑不定地看着百杉君和背后的包裹，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
“这东西邪门，我来看管。”百杉君低沉道，示意战士将包裹解下。他亲自用爪子勾起藤蔓，将包裹抓在掌中。【煞】气持续不断地微微环绕包裹，形成一层隔离。
如此一来，队伍中的压抑气氛果然减轻了不少，但百杉君心中的警惕却提升到了最高点。这三根羽毛，必须严加看管，仔细研究。
接下来的路程，再无波折，但每个人都归心似箭，只想尽快回到那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山谷。
当栖虎涧那熟悉而简陋的木墙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几乎所有幸存者都红了眼眶。墙头上瞭望的猎手也发现了他们，顿时发出了混杂着惊喜和惊呼的喊声。
栅栏很快打开，张大山带着一群人急匆匆地迎了出来。看到队伍凄惨的模样和那三具遗体，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白了。
“快！抬伤员去李婶那儿！”
“热水！吃的！快准备！”
“柱子…这…”张大山看着石柱几乎碎裂的骨甲和身上的血迹，声音哽咽。
“先回去再说。”石柱沙哑道，努力挺首了腰板。
百杉君将蛮人的包裹交给迎上来的张大山，郑重地以神念告知：“此物极度危险，特别是里面三根黑羽，能惑人心智。单独存放，远离人群，等我处理。”
张大山看到山神老爷如此严肃，心中一凛，连忙小心翼翼地用厚兽皮接过包裹，亲自送往储藏洞窟深处封存。
队伍融入山谷，立刻被关切的人群包围。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失去同伴的悲恸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栖虎涧。
百杉君屹立在洞口，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注意到，阿土被抬去医治时，手指无意识地微微勾动着，搅动着身边细微的气流。他也注意到，石柱在简单包扎后，立刻就开始检查武器，清点剩余人手，眼神锐利如昔。
悲伤会有，但生活还要继续。战斗远未结束。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仿佛能穿透山峦，看到那颗暂时稳定却依旧危险的雷核，看到那些诡异莫测的蛮人部落，看到隐藏在所有灾祸背后的重重迷雾。
蛮人赠送的“晦羽”，是危机，或许…也蕴含着某种契机。
但无论如何，栖虎涧需要时间舔舐伤口，需要变得更强。
他转身，走向看管蛮人“礼物”的洞窟。有些东西，必须尽快弄明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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