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虎涧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曹瑾言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头，在栖虎涧管理层中荡开层层涟漪。
监天司的态度、北境的糜烂、其他灾难的活跃，以及他隐约感知到的、引他来此的“生机之意”，都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百杉君那句“不惹事，亦不怕事”暂时定下了基调，但所有人都明白，麻烦不会因你的意愿而消失。
曹瑾言被安置回木屋静养，但显然，这位监天司巡察使的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他靠在窗前，看似闭目养神，神识却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感知着这个奇特的“自治善地”。
流民们脸上虽有疲惫，却无绝境般的麻木；战士操练的呼喝声带着血性；空气中弥漫的，除了淡淡的灾后腥气，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蓬勃的生机……以及，那断崖边少年周围，异常活跃却陌生的能量波动。
“巫……道？”曹瑾言在心中默念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眉头紧锁。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体系。
那白虎山君，究竟是何来历？不仅能口吐人言，智慧超群，麾下凝聚人心，竟似乎还在引导着一种未知的力量？
而此刻，峰顶之上，监天司巡天监察使云漪，正通过手中罗盘和特殊术法，将曹瑾言苏醒并与人交谈的一幕尽收眼底。
“曹谨言居然在此。”云漪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竟能从北境那等险地生还，还被此地的‘生机’引渡而来……这栖虎涧，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看到曹瑾言试图探查外界却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自然也感知到了他对于那少年（阿土）周身能量波动的困惑。
“连曹谨言都不识此力……”云漪心中断定，这绝非监天司乃至王朝己知的任何力量体系。
“观察优先级提升至甲等。重点记录那少年的一切能量变化，以及异虎与他的互动。”
她身后下属低声应命，手中法器闪烁，开始更密集地记录数据。
就在这时，罗盘指针再次轻微偏向山谷西北方向。
“嗯？又有动静？”
……
涧外三里，老林边缘。
上次那几个蛮人身影再次出现，依旧是那副警惕而焦灼的模样。
他们没有靠近，只是在林木阴影间徘徊，不断向着栖虎涧的方向张望，时而交头接耳，发出急促的低语。
负责警戒的战士立刻将情况报给了石柱和张大山。
“又来了？”张大山皱眉。
“这次想干嘛？还是为了那点土瓜？”
石柱手握刀柄，眼神凶悍：“管他们想干嘛，鬼鬼祟祟就不是好事！山君，我带弟兄们去把他们撵走！”
百杉君巨大的头颅微微摇动，金色瞳孔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不必驱赶。他们若真有敌意，不会如此反复徘徊示警。”
他想起了蛮人石壁上那恐怖的图案，想起了他们献上晦羽时那混杂着恐惧与祈求的眼神。
“他们像是在……等待什么？或者，犹豫着什么？”百杉君低沉道。
“曹瑾言说他们排外凶悍，从不与外界往来。如今频频现身，必有缘由。”
他沉吟片刻，对张大山道：“取一袋肉干，再拿一坛孙瘸子新酿的果酒（用山洞里发现的野生发酵果子试做的，度数很低）。石柱，你带两个人，把东西放到他们能看见的空地上，然后退回。看看他们反应。”
“给他们送东西？”石柱有些不解，但还是依命行事。
很快，一袋肉干和一坛果酒被放在了林间空地上。石柱带人退后，隐匿起来观察。
蛮人们显然看到了这一切，他们显得更加躁动不安。
争论了片刻后，那名首领小心翼翼地上前，警惕地环顾西周，然后飞快地拿起肉干和酒坛，退回同伴中间。
他们检查了肉干，撕开分食，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
对于那坛果酒，他们先是谨慎地嗅了嗅，然后首领尝试着喝了一小口，眼睛顿时一亮，又递给同伴分享。
物质上的馈赠，似乎稍稍缓解了他们的紧张和敌意。
但很快，首领脸上的满足又被焦虑取代。
他吃完了肉，喝完了酒，再次看向栖虎涧的方向，这次，他不再是单纯的张望，而是开始用力地比划起来！
他指向北方，做出恐怖夸张的表情和手势；他又指向自己来的方向（西北山谷），然后反复做出“刻画”的动作；最后，他指向栖虎涧，指向百杉君可能存在的方向，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又重重按下，仿佛在呈递什么极其重要又极其危险的东西！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情绪激动，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恳求与警告。
“他……他们好像……不是来要东西的？”石柱看得一愣一愣的，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他们像是在……提醒我们？或者……求我们去拿什么东西？”
木墙之上，百杉君和张大山也看到了这一幕。
“和石壁上的图案有关？”百杉君瞬间联想，“他们想让我们去看他们刻的东西？或者……他们找到了新的、代表危险的东西，想‘献’给我？”
他想到了那几根诡异的晦羽。
而就在这时，百杉君猛地感到一阵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窥视感，从极高极远的地方扫过！不是蛮人，也不是曹瑾言，更非邪祟，那感觉……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化的探究意味！
他巨大的头颅豁然抬起，熔金般的瞳孔锐利地扫向远方山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呼噜声。
峰顶上，云漪轻轻“咦”了一声。
“感知竟如此敏锐？隔着龙气结界都能察觉端倪？”她立刻下令，“收敛所有探查波动，保持静默观察。”
那股被窥视的感觉瞬间消失了，仿佛只是错觉。
但百杉君确信那不是错觉。 监天司？还是其他什么？ 他收回目光，心中警兆更甚。
蛮人的异常举动，曹瑾言的苏醒，暗中的窥视者……所有的线索似乎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即将汇聚成一团更大的迷雾。
百杉君看向仍在林边努力比划的蛮人首领，做出了决定。
“石柱，回来。”
“大山，叫上阿土，再去请曹瑾言执事过来一趟。”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们得弄明白，那些蛮人，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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