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尸谷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幸存的三百余名囚徒相互搀扶着,站立在破碎的祭坛前。
谷中一片狼藉,邪教徒或死或逃,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难以言说的震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以及她手中那张素白、裂痕遍布的傩面上。
小女孩名叫拾穗,是附近山村的孤儿,被抓来己有数日。
她捧着面具,小手微微颤抖,那面具触手温润,并不冰冷,反而像是一块被阳光晒暖的玉石。
面具上细密的裂痕,在她眼中仿佛不是破损,而是一种神秘的铭文,记录着方才那惊天动地的牺牲。
一位须发皆白、曾是村中教书先生的老者,挣扎着走上前,他看着丫丫手中的面具,又望向祭坛上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紫金余晖,老泪纵横。
他朝着祭坛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沙哑却带着无比的郑重:
“煞神……不,是傩面恩公!舍身取义,救我等性命……此恩,重于泰山!”
幸存者们闻言,纷纷跪倒在地,朝着祭坛和那张面具叩拜,呜咽声和感激声汇成一片。
劫后余生的巨大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崇敬。
拾穗看着手中安静的面具,又看看跪倒的众人,懵懂的大眼睛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将面具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众人相互扶持着离开了葬尸谷这个噩梦之地。
他们没有各自散去,而是不约而同地跟着拾穗和那位老教书先生,来到了附近一座地势较高、相对隐蔽的山坡。
这里,曾是古代一个废弃的山神庙,只剩残垣断壁,却莫名给人一种心安之感。
“此地甚好。”老教书先生环顾西周。
“恩公救我等性命,我等当为恩公立祠,香火供奉,以感其恩德,以慰其英灵!”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求生的本能和感恩的心汇聚成一股力量。
他们清理废墟,砍伐树木,用最简陋的工具,最虔诚的心意,开始搭建一座小小的祠庙。
没有神像,他们便将怀中那张素白傩面,恭敬地安置在祠庙中央,用干净的麻布垫着,前面摆上粗糙的陶碗作为香炉。
没有正式的仪式,幸存者们自发地寻来野果、清水,甚至有人冒险猎来野兔,作为贡品。
他们跪在祠庙前,焚起由干燥草药代替的清香,诉说着自己的感激,祈祷着恩公安息,也祈求着未来的平安。
起初,这只是三百多幸存者自发的行为。
但渐渐地,“葬尸谷傩面神舍身救难”的故事,伴随着幸存者的脚步,如同春风般在东南地域流传开来。
故事越传越广,细节被不断丰富,傩面煞神的形象从一个冰冷的追杀者,彻底转变为一个面对邪恶、牺牲自我、守护弱者的悲壮英雄。
越来越多受过无相轩荼毒、或对现状绝望的百姓,开始慕名来到这座简陋的山坡祠庙。
他们带来微薄的贡品,点燃希望的香火,对着那张素白傩面倾诉苦难,祈求庇护。
香火愿力,日复一日地汇聚到那张面具之上。
拾穗自然而然地成了这座小庙的守护者之一。
她每日细心擦拭面具,更换清水贡品。
她时常抱着面具,坐在残破的门槛上,对着面具低声说话,说着村里的趣事,说着自己的想念,仿佛那不是一张面具,而是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时光流逝,数月过去。
祠庙的香火越发旺盛,甚至有一些手巧的村民,用木头雕刻了小型傩面佩戴在身上,以求辟邪保平安。
那张素白傩面在长久的愿力浸润下,似乎愈发温润,裂痕都仿佛淡了一些,偶尔在月光下,会流转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微光。
这一日,一伙被无相轩追杀的溃兵流寇,慌不择路逃到了这片山区。
他们凶性大发,发现了山坡上的祠庙和聚集的百姓,便想抢掠物资,甚至抓人泄愤。
“把粮食和女人都交出来!”溃兵头目挥舞着带血的刀,狞笑着逼近。
百姓们惊慌失措,聚拢在祠庙前,瑟瑟发抖。
老教书先生挡在最前面,厉声呵斥,却显得如此无力。
拾穗紧紧抱着怀里的傩面,庸人做梦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小脸煞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对着溃兵大喊:“你们不能在这里作恶!傩面神会惩罚你们的!”
“狗屁的神!”溃兵头目嗤笑一声,大步上前,就要去抓拾穗。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猛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是邻村一个名叫吴劲松的青年,他小时候家里也曾遭过邪教祸害,对傩面神的故事深信不疑,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有一把子力气。
他挡在丫丫和溃兵头目之间,怒目而视:“滚开!”
“找死!”溃兵头目一刀劈来!
吴劲松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千钧一发之际,被拾穗紧紧抱在怀里的那张素白傩面,突然嗡地一声,绽放出柔和却坚定的乳白色光芒!
同时,一个清晰的、充满守护决绝的意念,如同暖流般涌入吴劲松的心头!
那是数月来无数香火愿力的凝聚,是“初号”牺牲意志的残留,更是此刻所有百姓绝望中期盼的共鸣!
“戴上它!”
一个声音仿佛在石头脑海中响起,分不清是面具的低语,还是他自己心头的呐喊!
吴劲松福至心灵,猛地从拾穗怀中夺过面具,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将其扣在了自己的脸上!
轰!
就在面具贴合他脸庞的瞬间,乳白色的光芒将他全身笼罩!一股庞大而温暖的力量如同江河决堤,涌入他的西肢百骸!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再是凡胎,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一种“守护身后之人”的坚定信念,成为了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光芒稍敛,众人看去,只见石头脸上覆盖着那张素白傩面,面具上的裂痕仿佛化为了玄奥的图腾,眼中闪烁着纯净的白光。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凝聚出了一柄由光芒构成的、似刀非刀、似锏非锏的武器。
“邪祟……退散!”石头(或者说,戴上面具的守护者)发出低沉而威严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带着奇异的力量,让溃兵们心神剧震。
他动了!速度快的只剩下一道白光!
手中的光刃挥舞,不是杀戮,而是净化!
溃兵们的武器触之即断,身上的戾气如同冰雪消融,一个个抱头鼠窜,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转眼间,危机解除。
吴劲松站在原地,白光渐渐内敛。
他缓缓取下面具,露出那张依旧憨厚却带着几分脱胎换骨般坚毅的脸庞。
面具在他手中,依旧素白,却仿佛拥有了生命,与他有着无形的联系。
百姓们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哭泣!
他们亲眼见证了神迹!傩面神,真的在守护他们!
老教书先生激动得浑身发抖,高呼:“傩面显灵!恩公化身!此乃我等之福,苍生之幸啊!”
从这一天起,守护傩面的传说真正诞生。
吴劲松成为了第一代“傩面守护者”。
他发现自己戴上面具后,不仅能获得强大的净化与守护之力,更能模糊感知到一定范围内的邪恶气息。
他不再只是普通的村民,而是自发地担负起巡逻周边、驱逐小股邪祟和溃兵的责任。
那张素白傩面,也仿佛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它不再仅仅是一件死物,而是成为了一个象征,一个载体,一个连接众生愿力与守护意志的神器。
它会自行选择心志纯良、具有守护之心的人作为使用者。
百杉君远在栖虎涧,通过那玄妙的暗影意志网络,模糊地感知到了这一切。
他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他创造的诅咒之物,最终却因众生的意志而升华为守护的象征。
这无关对错,只是意志的选择与力量的蜕变。
他毁灭了一个无相轩的据点,却间接催生了一个可能在未来影响深远的“守护傩面”传统。
而那张最初的面具,以及它代表的精神,如同薪火,将在芸芸众生间,不断传递下去。
属于“傩面”的故事,翻开了全新的篇章。而它的起源,将永远与那个在葬尸谷舍身成仁的“初号”,以及栖虎涧的白虎山君,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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