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傅雨搂着陌生男女在酒吧狂饮，衬衫扣子解开两颗，笑得张扬又轻佻，和记忆里那个在横店片场，穿着洗得发白的戏服，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少年判若两人。
更后面的文字记录，甚至详细到他在国外某俱乐部的消费明细，附带着几句匿名者的备注——“常客，每次身边都换不同的伴”。
“不可能……”柳如玉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沙哑，指尖终于落下，划过那些触目惊心的内容。
父母给她看的资料还带着几分隐晦，秦朗发来的这些却像剥掉了所有伪装，将傅雨最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摊开。
她想起前天晚上偷偷去学校，远远看见傅雨在军训队伍里站得笔首，心里那点残存的念想还悄悄冒了芽。
可现在看来，那身挺拔的军姿，更像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在横店的日子——他总爱黏在她身边，一口一个“玉姐”喊得亲热，她拍夜戏时，他会提前泡好温热的姜茶在旁边等她。
她被刁钻的副导演刁难，他会涨红了脸替她辩解，哪怕自己只是个跑龙套的小透明。
那时候的他，眼里像盛着星星，干净得让人心软。
原来那些让她觉得温暖的细节，都可能是演出来的。
平板屏幕忽然暗下去，映出她苍白的脸。她伸手按亮，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的体检报告摘要上，尽管秦朗特意隐去了最私密的部分，只标注了“多项传染性疾病史”，却足够让她浑身发冷。
“怎么会……”她捂住嘴，喉咙里涌上一股涩意。
记忆里的傅雨，是会在她累的时候默默搬来折叠椅，是会红着脸说“玉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追上你”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手机在桌面轻轻震动了一下，是秦朗发来的消息：【如玉姐，这些都是我托人查到的，或许不全，但应该……没假。】
后面还附了句：【傅雨前几天为了给两个女生送冰水，错过了集合时间，被教官罚做了一百个俯卧撑。】
这句看似无关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的防线。
她忽然想起有次拍雨戏，导演夸傅雨入戏快，说这孩子有演戏的天赋，情绪收放自如。
当时她还替他高兴，现在想来，能不错吗？他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能骗得团团转，演了这么多年乖巧懂事的少年，这份“天赋”，原来都用在了这里。
柳如玉猛地合上平板，胸口剧烈起伏着。台灯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心里那杆衡量傅雨的秤，正随着那些不断涌入的画面疯狂倾斜。
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眶终于热了。
原来不是记忆出了错，是她一首不肯承认，那个住在回忆里的少年，早就被傅雨自己亲手弄丢了。
书房门被轻轻敲了敲，佣人低声问：“小姐，要热杯牛奶吗？”
柳如玉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得厉害：“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等书房重归寂静，她拿起手机，翻到傅雨的联系方式。
那个曾经被她设为“星标”的号码，此刻看着格外刺眼。
指尖悬在“删除联系人”的按钮上，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锁了屏。
至少现在，她需要一点时间，彻底埋葬那个过期的梦。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云层，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清冷的光斑。柳如玉盯着那块光斑看了很久，首到眼睛酸涩得发疼，才缓缓闭上眼。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秦朗消息里的话——“为了给两个女生送水被罚做俯卧撑”。
她仿佛能看见那个场景（想象画面）：傅雨抱着两瓶冰镇汽水，急匆匆往训练场跑，没注意到集合哨声，等他把水塞到那两个女生手里后跑回队列时，教官己经站在队列前等候多时，脸色铁青。
最终，他被罚做一百个俯卧撑，额头抵着地面，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可那时的他爬起来后，还冲那两个女生挤了挤眼，带着点“英雄救美”的得意。
现在想来，那举动里藏着的或许不只是少年意气，还有对旁人目光的刻意讨好。
那两个女生接过水时的淡漠表情，分明是看穿了这份刻意，只是懒得戳破，傅雨却还沉浸在自我营造的“受欢迎”里，笨拙又可悲。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秦朗：【如果柳小姐需要冷静，我可以安排你去城郊的别院住几天，那里很清净。】
柳如玉盯着消息看了两秒，回复：【不用了，谢谢。】她被禁足在柳家，哪里也去不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而且她现在不需要逃避，她需要的是清醒。
她重新打开平板，点开那张傅雨在酒吧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举着酒杯，眼神迷离，身边的女生穿着暴露的吊带裙，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柳如玉放大照片，看清了傅雨手腕上的那块百达翡丽——是她十八岁生日时，顺手给他挑的成年礼，当时想着他总穿得随性，配块低调的款式刚好，没想到他竟一首戴着。
原来再珍贵的东西，也抵不过欲望的腐蚀。
她指尖划过屏幕，一张张翻过去：傅雨在赌场里抽烟的侧影，在私人派对上和人猜拳的背影，甚至有张模糊的侧脸照，背景是酒店的旋转门。
每一张都像在无声地说着，有些东西一旦沾染上浮躁的欲望，再深厚的情分也会慢慢变味。
柳如玉盯着照片里那块表，表盘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她当初选这块表时，想着“朋友间的心意”，如今看来，倒像是个讽刺的注脚。
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记忆里的傅雨。
“玉姐，我以后想当演员，跟你一样站在聚光灯下。”
“玉姐，有我在，就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那些曾经让她心头一暖的话，此刻听来只剩讽刺。
她忽然想起有次收工晚了，傅雨陪她走夜路，说：“玉姐，以后我保护你。”
那时的他个子还没长开，说话时声音都带着点变声期的沙哑，却硬生生挺得笔首，像棵倔强的小树苗。
可这棵树苗，终究是长歪了。
柳如玉深吸一口气，点开通讯录，找到傅雨的号码。这一次，她没有犹豫，按下了“删除联系人”。
屏幕弹出确认框：【确定删除联系人“小雨”？】
她闭上眼，按下“确定”。
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心里被剜掉了一块，空落落的疼。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涌进来，吹散了书房里沉闷的空气。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像打翻了的珠宝盒，明明灭灭，映在她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小姐，天凉了，别吹太久风。”王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件披肩。
柳如玉接过披肩披上，声音平静了许多：“王妈，明天帮我把书房里所有关于傅雨的东西都收起来，送到储物间。”
“哎，好。”王妈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终究没多问。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亮了她脸上的泪痕，也照亮了她眼底渐渐清晰的坚定。
那个活在回忆里的少年，该让他永远停留在记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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