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刺骨的腥臭。
像是把十个八个屠宰场连同下水道一起打包，再发酵上三天三夜，最后浓缩成一团，硬生生塞进你的鼻腔。
沈默的意识就是在这股几乎能将人灵魂都熏出窍的恶臭中，一点点从混沌中挣扎出来的。
紧接着，是深入骨髓的阴冷。
他赤身，蜷缩在一个坚硬冰冷的石板上。皮肤上传来的触感告诉他，这石板不仅冰，还很黏腻，像是涂了一层凝固的油脂。
“操……”
沈默在心里骂了一句，费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沉重如铅的眼皮。
视野里一片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上方数十米处，一个如同天井般的狭小开口，几缕惨白的光线从中漏下，勉强照亮了他所处的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巨大到夸张的地下石窟，或者说，一个巨大的……磨盘。
是的，磨盘。
整个石窟呈一个巨大的圆形，地面由一圈圈的同心圆石槽构成，从中心向外扩散，带着一种诡异而冰冷的几何美感。石窟的墙壁上，布满了无数深浅不一的划痕和暗红色的污渍。
而他自己，正躺在最外圈的石槽里。
在他的身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成百上千个和他一样赤身的少年，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仿佛一群等待被送上流水线的活畜。
“前世猝死在工位上，这辈子首接进了屠宰场？待遇……算是升级了？”
沈默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属于这具身体的残存记忆像是破碎的电影胶片，疯狂涌入，剧烈的头痛让他忍不住干呕。
他叫沈默，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叫沈默。一个偏远村庄的孤儿，因为饥荒，被村里用三个黑面包的价格卖给了路过的“仙师”。
原主还以为是天大的机缘，从此能拜入仙门，却没想到所谓的“仙师”，是来自一个名为“黄泉天机营”的组织。
而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弟子，而是一个被称为“兵胚”的东西。
兵之胚胎。
听听这名字，就透着一股子耗材的味道。
“咕噜……”
沈默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前世是个项目经理，虽然天天被甲方和老板折磨，但至少也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
越是危急，越要冷静分析。
首先，现状很糟，糟透了。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和血腥，那墙壁和地上的暗红色，怎么看都像是干涸的血迹。
其次，目标不明。他不知道“黄泉天机营”抓他们这群少年来做什么，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绝不会是让他们来修仙的。
最后……
沈默的思绪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
“踏……踏……踏……”
脚步声从石窟唯一的通道口传来，由远及近。那是一个身高超过两米，浑身肌肉虬结，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赤膊壮汉。他手里没有拿任何兵器，但那双比砂锅还大的拳头，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浓烈血腥气，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具压迫感。
所有“兵胚”的眼神都变得惊恐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蜷缩，像是一群看到了猛虎的绵羊。
壮汉走到石窟中央，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声音如同两块磨石在摩擦，沙哑而残酷。
“渣滓们，欢迎来到黄泉天机营，你们的第一站——血肉磨坊！”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染黄的牙齿。
“我是你们的教官，张莽。你们可以叫我屠夫。”
张莽很满意地看着众人脸上浮现出的恐惧，继续道：“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要把你们带到这里来。很简单，因为你们是‘兵胚’，是为天机营伟大的战争傀儡事业贡献一切的‘材料’。但材料，也是分优劣的。”
他指了指脚下的巨大石磨。
“这血肉磨坊，就是用来筛选你们这些材料的。规则也很简单。”
张莽的笑容变得愈发狰狞。
“从现在开始，三天时间。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杀了你身边的所有人。”
“三天后，这里只能站着一百个活人。活下来的人，可以进入外营，成为真正的兵胚。至于那些死了的……他们的血肉和魂魄，也不会被浪费，会成为磨坊的一部分，滋养下一批渣滓。”
死寂。
整个石窟陷入了一片死寂，针落可闻。所有少年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互相残杀？
“怎么？没听懂？”张莽似乎对这种反应非常享受，他猛地一跺脚。
“轰！”
一声巨响，他脚下的石板瞬间龟裂，强烈的气浪扩散开来，将最内圈的几个少年首接震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那就让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张莽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
“试炼……现在开始！”
话音落下，他转身便走，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将最后一丝光线也彻底隔绝。
石窟内，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片黑暗，成了点燃疯狂的最后一把火。
“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便是拳脚相加的声音，骨骼碎裂的脆响，以及压抑不住的哭嚎。
地狱，降临了。
沈默在黑暗降临的第一时间，就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一个角落，将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却一片空白。
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黑暗中，一个比他高大许多的黑影，正朝着他无声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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