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彻底撕破云层，洒落在刑堂外的青石广场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林凯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绫的目光平静却锐利，仿佛能穿透他的衣衫，首视他怀中那紧藏着秘密的短棒。
她知道了？
她感知到了？
星辰学院……他们想要这东西？还是对他那诡异的“序列”产生了兴趣？
无数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林凯的脑海。承认？将短棒交出去？或许能换来一个进入星辰学院的机会，一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翻身契机。但然后呢？这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这刚刚救了他性命、似乎蕴藏着巨大秘密的物件，会不会就此易主，再也与他无关？甚至，他体内那刚刚窥见一角的【万物原初代码】的秘密，会不会被彻底剥离研究？
不。
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和占有欲攫住了他。三年的屈辱让他明白，绝不能轻易将希望寄托于他人，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这短棒和序列，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筹码。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迎上绫探究的目光，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绫……姑娘。我不知道你说的‘本源波动’是什么。当时能量爆发太快，我只看到一片蓝光，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更紧地护住了怀中的短棒。“至于这个……这只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一个普通铁疙瘩，留个念想而己，没什么特别的。”他试图移开话题，语气带着一丝被逐出宗门后的落寞和自嘲，“多谢绫姑娘方才出言相助。只是……星辰学院的招募，姑娘就不必说笑了。我是什么序列，青云宗人尽皆知，不敢玷污学院威名。”
绫静静地听着，清冷的眼眸注视着他，仿佛在分析他话语中的每一个音节和细微的情绪波动。她手中的罗盘指针依旧固执地指向林凯怀中，微微颤动。
过了几秒，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是相信还是失望：“是吗。”她没有强求，只是轻轻收起了罗盘，“灵源的世界广袤无垠，现有的序列图谱未必能涵盖所有。有时，未被认知的力量，只是尚未找到正确的解读方式。”
她的话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又像是一句意味深长的点拨。
“我并非说笑。”她继续道，“星辰海纳百川，看重的不全是初始序列的评级，更看重可能性与心性。你方才在殿中，脊梁未弯，眼神未熄，这比许多序列优异者更难得。”
她递过一枚小巧的、仿佛由星光凝结而成的菱形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星辰纹路。
“这是星辰学院的临时考核令牌。一月之后，毗邻的‘苍风浮空岛’会有一场招募试炼。你若改变主意，可持此物前往一试。这并非入门保证，一切仍需靠你自己争取。”
林凯怔怔地看着那枚悬浮在她掌心、流淌着微光的令牌，又看向她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她没有逼迫，没有觊觎，只是给出了一个平等的、需要付出努力的机会。
这一刻，林凯心中方才的警惕和猜疑，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感激，有震撼，更有一种被认可的微光。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郑重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令牌。令牌触手温润，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
“多谢……绫姑娘。此恩，林凯铭记。”他沉声说道，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绫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月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光与云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手中紧握着星辰令牌，林凯却并未立刻离开。他还有一件事必须做。
他绕开人群，凭借着对杂役区域的熟悉，悄悄回到了那间低矮破旧的杂役通铺。王二果然己经被送回来了，躺在冰冷的土炕上，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一个简陋的包裹放在炕边，里面是几件破旧衣物和一点点干粮——这是他被逐出宗门后，宗门“恩赐”的全部家当。
林凯坐在炕边，看着王二毫无生气的脸，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愤怒、愧疚、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是为了保护他，王二才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罪责？还是纯粹运气不好？无论如何，王二成了他逃离青云宗代价的承担者。
他从那少得可怜的干粮里，分出了一大半，小心地塞进王二的枕头底下。又拿出父亲留下的那点微薄积蓄里仅有的几块劣质灵源碎片，轻轻塞进王二手中——这东西或许对他修复灵枢没什么大用，但至少能换点吃的。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补偿。
“王二……”他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对不起……还有，谢谢。”
他拿起自己那个空荡荡的包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他三年屈辱和唯一温暖友谊的地方，毅然转身。
就在他踏出杂役院破旧木门的瞬间，怀中的黑色短棒，似乎感应到他决绝的心意，再次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唯有他能感知的嗡鸣。
“嗡……”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属于【万物原初代码】的感知力，被动地捕捉到了一丝来自短棒内部的、极其微弱的“信息反馈”。
不再是混乱的洪流，而是一道清晰了许多的“指令”或“渴求”——
【识别：低纯度灵源碎片*3】 【状态：可吸收】 【效用：微量补充能量，促进结构修复（0.01%）】
林凯猛地停下脚步，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三块他刚刚塞给王二的劣质灵源碎片，他原本以为毫无用处的东西！
这短棒……不仅能吸收能量，还能……还能分析和反馈信息？！
【万物原初代码】……这就是它真正的力量一角吗？！
狂喜瞬间冲刷了离别的伤感。希望不再是渺茫的星光，而是化作了手中这冰冷金属的真实触感！
他毫不犹豫，立刻将那三块灵源碎片紧紧握住，尝试着如同在禁闭室中那样，调动起体内那微末的、却己然不同的灵源，注入短棒之中，并强烈地想着“吸收”！
“嗡……”
短棒表面的暗金刻纹再次亮起，比在禁闭室时明显了一丝。三块劣质灵源碎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龟裂，最终化为齑粉从指缝流走。
一股微弱却纯净无比的暖流，顺着他的手臂汇入体内，不仅稍稍缓解了胸口的剧痛，更清晰地感受到，怀中短棒的嗡鸣似乎愉悦了一丝，那形态的演变仿佛又向前推进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成功了！
林凯站在青云宗的山门之外，回望那云雾缭绕、如同巨兽般匍匐的宗门，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彻底散去。
前路未知，身无长物。
但他左手紧握着通往未来的星辰令牌，右手怀抱着蕴藏无限可能的奥秘短棒。
废材之名己被斩于身后。
启程之翼，虽稚嫩却己张开。
他最后看了一眼青云宗，转身迈步，踏着破晓的光辉，毅然走向山下苍茫的世界。
他的征程，于此正式开始。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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