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林辻祎的书桌上切出细长的光带。她望着镜中那张十八岁的脸庞,眼底的两抹青黑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格外醒目。这是一夜无眠的印记,更是灵魂撕裂的证明——二十八年的记忆与十八岁的躯壳仍在进行着痛苦的磨合。
母亲准备的早餐摆在桌上,冒着热气,是她记忆里怀念了十年的味道。她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父亲在看早报,母亲絮叨着邻居家的琐事,这一切平常得令人心碎。她多想告诉父母,他们眼中这个即将高考的女儿,实际上是从十年后归来的游魂,知晓未来十年的每一个转折与遗憾。
去学校的路上一草一木都熟悉得让她眼眶发酸。那些后来被拆迁的老店铺,此刻还生气勃勃地开着;街上穿梭的还不是十年后泛滥的电动车,而是叮铃铃的自行车。时光倒流的实感,如潮水般一次次冲击着她。她紧紧攥着书包带子,指节发白。
教室里的氛围几乎是凝重的。黑板上方,“距高考还有98天”的倒计时牌像一柄悬顶之剑,空气里弥漫着油墨试卷和焦虑汗水混合的气息。同学们或奋笔疾书,或低声背诵,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上都写满了对未来的惶恐与期待。
林辻祎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木质的课桌桌面刻着模糊的字迹,是她当年和同桌无聊时刻下的秘密。她试图集中精神,跟随语文老师分析古诗词的意境。老师的声音抑扬顿挫,讲述着盛唐的气象,李白的洒脱,杜甫的沉郁。
但那些文字,那些曾经能引起她无限遐想的优美诗句,此刻却像被一层透明的玻璃罩隔开了。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钻进耳朵,却无法在脑海里留下任何痕迹。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飘向那场灼热的爆炸,那份身体被撕裂的剧痛,以及最后时刻,她死死攥住的那份脆弱发黄的工尺谱——那是她拼上性命也想守护的东西。
死亡是什么感觉?是永恒的沉寂,是意识的湮灭。但她回来了。这匪夷所思的奇迹,难道只是为了让她重复一遍平凡甚至有些庸碌的人生?考上个不好不坏的大学,找一份不咸不淡的工作,在城市的洪流中挣扎,然后看着那些古老的技艺、那些承载着千年魂灵的文化印记,一点点被遗忘、被尘封、被现代化的洪流冲得七零八落?
那她的死,她的重生,究竟意义何在?一种巨大的虚无感和无力感攫住了她,几乎让她窒息。她像是一个被困在时间琥珀里的虫子,明明预见了部分未来,却找不到任何改变的可能。这份预知,不是恩赐,反倒成了酷刑。
下午的自习课,教室静得能听到窗外梧桐新叶抽芽的声音。阳光暖洋洋地铺洒进来,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构成了一种单调而令人心安的白噪音。
林辻祎摊开一本数学习题集,函数和方程扭曲着,如同她理不清的思绪。她的眼神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看着天际流云,思绪却沉溺在更深的迷茫之海。
难道真的就要这样了吗?按照既定的轨迹,参加高考,上一个普通的大学,找一个普通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平淡地过完这一生——如同绝大多数人一样?那场惊心动魄的死亡,那份强烈到足以撕裂时空的不甘,难道只是一个意外,随后的一切都只是死前的幻觉或是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
就在她思绪纷乱,几乎要被那无边的虚无和绝望吞噬,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抽离出这具年轻的身体时——
【叮——】
一道声音,毫无预兆地炸响!
那不是通过鼓膜传递的声音,而是首接、冰冷、毫无情绪起伏地,自她脑海最深处响起!如同坚硬的金属在绝对寂静的空间里碰撞,带着一种非人的、绝对的机械感。
林辻祎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瞬间冷凝。指尖一麻,握在手中的中性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摊开的习题集上,在安静的教室里激起一小片涟漪。
有几个近处的同学被这轻微声响惊动,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林辻祎猛地坐首身体,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胸骨,她惊疑不定地、几乎是仓惶地环顾西周。
看到的却是一张张茫然的脸。同桌小声问:“怎么了?”她摇摇头,喉咙发干,说不出话。周围的同学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又迅速埋首于书本,没有任何人听到那诡异的声响,没有任何人察觉异常。
是幻听?因为一夜没睡,精神过度紧张导致的幻听?
这个自我安慰的念头才刚刚升起——
【正在扫描宿主灵魂强度……扫描完毕。灵魂稳定性:优良。时空适应性:优良。执念强度:超越阈值。符合绑定条件。】
【正在绑定【传统文化复兴系统】……绑定中……】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冷硬地敲打在她的意识之上,不容丝毫错辨!
【10%... 50%... 100%!绑定成功!】
随着“绑定成功”西个字落下,林辻祎的眼前,倏然之间,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片光幕。
那是一片淡蓝色的、半透明的光屏,边缘流淌着细微的、电流般的微光,如同最先进的AR投影,却又比那更加真实,更加具有质感。它悬浮在她前方约半米的空中,只有她能看见——因为她注意到,前排同学回头说话时,视线毫无障碍地穿过了那片光幕,落在地脸上。
光幕之上,是简洁至极却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界面。正中央,一行苍劲有力、笔走龙蛇的毛笔字体正在缓缓流转,如同拥有生命——【传统文化复兴系统】。这传统的书法形态,与承载它的科技光幕形成了强烈而诡异的对比。
下方,则是一排较小的、同样散发着微光的宋体文字:
【宿主:林辻祎】
【年龄:18岁】
【可用积分:0】
【掌握技艺:无】
【当前任务:无】
【系统空间:未开启】
林辻祎彻底惊呆了,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嘴巴微微张开,大脑在这一刻彻底死机,一片空白。血液冲上头顶,耳中嗡嗡作响,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眼前这片诡异的光幕。
重生……系统?
小说、漫画、影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超现实情节,竟然如此密集地、接连发生在她的身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她在临死前意识崩溃产生的终极幻觉,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而她刚刚触碰到真相的一角?
【本系统旨在辅助宿主学习、传承与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防止珍贵文化遗产湮灭于时光长河。】那冰冷的机械音适时地再次响起,为她(或者说,强制性地)进行说明,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宣读一份早己设定好的程序文书。
【系统将根据宿主所处环境、能力水平及时空节点,定期发布主线及支线任务,内容涵盖传统文化各个领域(如乐器、戏曲、书法、绘画、技艺、民俗、古法制作等)。宿主需按时、按要求完成指定任务。】
【任务完成,将根据完成度及表现评级,获得相应积分与随机奖励。奖励包括但不限于:技能经验灌注、相关知识传承、特殊道具、系统空间使用权、体质优化、稀有材料等。】
【任务失败,或将遭受惩罚。惩罚形式包括但不限于:神经电击、短期疾病、属性扣除、厄运加成等。】
【积分可用于系统商城兑换物品或技能。】【更多功能,将随宿主积分增长与任务完成度逐步解锁。】【最终解释权归本系统所有。】
一连串密集、冰冷、条理分明却又匪夷所思的信息,如同冰雹般狠狠砸进林辻祎的脑海,让她本就因重生而混乱不堪的大脑更是雪上加霜,几乎要处理不过来。
这一切太超现实了。她甚至下意识地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传来,告诉她这不是梦。眼前的蓝色光幕依旧稳定地悬浮着,那些文字清晰无比。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努力抑制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尝试着在心底,用意识发问。声音在意识海里带着颤抖。
【我是【传统文化复兴系统】。】机械音毫无延迟地回答,依旧是那份能把人冻僵的平静。
“为什么选中我?”她追问,意识里充满了困惑、惊恐,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好奇。
【检测到宿主死亡瞬间产生的强烈且纯粹的文化守护执念,与系统核心使命高度契合。且宿主灵魂经历时空回溯,具有特殊性与可塑性,符合绑定基础条件。】
死亡瞬间的执念……
林辻祎沉默了。
是因为那个吗?在爆炸发生、烈焰吞噬而来的最后一刻,她不是想着自己的生死,不是想着未尽的遗憾,而是拼尽了最后一丝意念,想要用身体护住怀里那份古老而脆弱的工尺谱——一份几乎无人能识、即将永远失传的民间乐谱。
那份想要守护什么、留住什么的强烈不甘,原来并非徒劳?它竟然穿透了生与死的界限,甚至逆转了时间,为她带来了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机遇”?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之后,是长时间的静默。她怔怔地看着眼前那悬浮的、只有她能看见的系统界面。蓝色的微光映在她漆黑的瞳仁里,微微闪烁。
系统那冰冷却目的明确的说明,一遍遍在她意识里回响。
“传统文化复兴系统……”
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这一次,声音轻微地逸出了嘴唇,幸好淹没在自习课的细碎声响里。
一颗沉寂的、被迷茫和无力感重重包裹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像是一颗被深埋冻土之下的种子,骤然感受到了一丝极细微的暖意,于是拼命地想要挣脱黑暗,探出头来。
重生带来的震撼尚未完全消化,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晕眩感依旧存在。然而,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悸动,正从那片混乱的废墟之中,破土而生。
传统文化复兴……系统……
这不可思议的存在,这指向明确的使命……
这难道就是她死而复生、重来一次的意义所在?
这就是……回应她那份不甘与遗憾的方式?
眼前湛蓝的光幕静静闪烁,那些古朴的毛笔字与现代的科技界面奇异融合,仿佛一个沉重的承诺,又似一道通往未知的道路,在她十八岁的春天里,轰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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