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风。
独立营的战士们己经集结完毕。
队伍里没有多余的声音。
每个人都背着自己的武器，脸上涂着锅底灰，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压抑的兴奋。
陈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扫视着前方的黑暗。
赵铁牛紧跟在他身侧，怀里抱着一杆擦得锃亮的中正式步枪。
他几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陈昊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又走了一段路，赵铁牛终究是没忍住。
“营长。”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
陈昊目不斜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回应。
“等会儿进了村，我那个叔叔……赵德子，还有他手底下那帮狗腿子，是不是……”
赵铁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仇恨的火焰在他的眼底跳动。
陈昊的脚步没有停。
“我们的目标是拔掉大刘庄据点。”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赵德子，只是我们打开局面的一把钥匙。”
“杀了他，很容易。”
“但杀了他，谁来替我们把加了料的给养送进据点？”
“谁来替我们骗开鬼子的门？”
赵铁牛的呼吸一滞。
他攥紧了手里的步枪，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是啊。
营长说得对。
杀一个汉奸很简单，可要完成整个计划，赵德子这个汉奸头子，必须活着。
至少，现在必须活着。
“我明白了，营长。”
赵铁牛闷声闷气地回答。
陈昊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黑暗中，他能看到赵铁牛脸上那股不甘。
“铁牛，我知道你恨他。”
“不光你恨，我也恨，全根据地的百姓都恨。”
“但我们是八路军，是战士，不是只知道报私仇的土匪。”
“我们的每一颗子弹，都要用在最有价值的地方。”
“明白吗？”
赵铁牛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
队伍继续在寂静的山路上行进。
村子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陈昊抬起手，整个队伍立刻停了下来，悄无声息地隐蔽在路边的沟壑与树林里。
他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村口。
村口空无一人，只有一棵老槐树，在晨风中摇曳着光秃秃的枝丫。
“猴子，郭彪。”
陈昊低声喊道。
“到！”
两人立刻猫着腰凑了过来。
“你们带一个排，跟我进村。”
“其他人，原地待命，控制村子外围，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是！”
陈昊又转向赵铁牛。
“铁牛，你带路。”
“是！”
三十多名战士被挑选出来，他们清一色地换上了冲锋枪。
陈昊拍了拍腰间挂着的两把驳壳枪，率先走出了隐蔽点。
一行人压低身形，利用晨雾和地形的掩护，迅速朝着村子摸了过去。
越靠近村子，那股死寂的感觉就越发明显。
郭彪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娘的，这村子怎么跟个鬼村似的，连条狗都没有？”
走在最前面的赵铁牛，头也不回地冷声解释道。
“狗？”
“早没了。”
“去年鬼子来征粮，把各家各户的粮食都抢光了。”
“没吃的，人都要饿死了，哪还有东西喂狗？”
“后来……后来那些狗，就都成了锅里的肉了。”
郭彪的嘴巴张了张，再也说不出话来。
猴子也是一脸的沉默，握着冲锋枪的手又紧了几分。
陈昊的眼神更冷了。
很快，一行人就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村子。
两旁的屋子都紧闭着门窗，像是沉睡了一般。
在赵铁牛的带领下，他们七拐八绕，很快就来到了村子东头的一座大宅院前。
在这破败的村子里，这座宅院显得格外扎眼。
“就是这儿了。”
赵铁牛指着大门，压低了声音。
“我叔这个王八蛋，就住这里面。”
苟娃豹子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陈昊打了个手势。
两个战士立刻上前，贴在了大门两侧。
赵铁牛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抬手“砰砰砰”地砸门。
“开门！开门！”
他的声音粗暴。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个极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
“大清早的，敲什么敲，赶着投胎啊！”
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道缝。
一个穿着对襟褂子，睡眼惺忪的家丁探出头来。
当他看到门外黑压压站着的一群人。
尤其是看到他们手里那黑洞洞的枪口时，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了。
“你……你们……”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吓得浑身筛糠。
赵铁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首接将他从门里拖了出来。
“我叔呢？”
赵铁牛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保……保长他……他在……在后院……三姨太房里……”
“带路！”
陈昊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是……是……”
家丁连滚带爬地在前面引路。
战士们迅速涌入院子，控制了各个角落。
穿过前院和中庭，家丁哆哆嗦嗦地指着后院一间亮着灯的厢房。
“就……就是那间……”
不用陈昊吩咐，两个战士己经一左一右，闪到了房门两侧。
郭彪更是干脆，抬起一脚，卯足了劲儿。
“砰！”
一声巨响。
房间里顿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还有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叫骂声。
“他娘的是哪个不长眼的！”
“敢踹老子的门！”
陈昊一步跨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狼藉。
床边，一个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绸裤的胖子，正手忙脚乱地想去够床头的衣服。
他就是大刘庄的保长，赵铁牛的亲叔叔，赵德子。
赵德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他顺着枪口往后看，看到了陈昊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你……你……”
赵德子的酒意，在这一瞬间全被吓没了。
他看清了陈昊这一身八路军的军装。
“八……八路……”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好汉，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开枪，别开枪啊！”
“我是良民，我是大大的良民啊！”
床上的三姨太，看到这阵仗，更是吓得尖叫一声，首接昏了过去。
陈昊的眉头皱了一下。
“闭嘴。”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赵德子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赵保长是吧？”
陈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是……小人就是赵德子……”
“听说，你明天要给据点的皇军送给养？”
赵德子心里咯噔一下。
这事儿八路怎么会知道？
他眼珠子一转，立刻哭丧着脸说道。
“长官，您可冤枉死我了！”
“那都是鬼子逼我干的啊！”
“我要是不给他们送，他们就要杀了我全家，还要屠了整个村子啊！”
“我也是没办法，为了保全乡亲们，只能……只能委曲求全啊！”
“行了。”
陈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别跟我演戏了。”
“你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赵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问你，这次的给养，都准备了些什么？”
陈昊的枪口，再次对准了他。
赵德子不敢再耍花样。
“有……有二十袋白面，十袋大米。”
“还有……还有两百斤猪肉，五十斤白糖，二十坛好酒……”
他每说一样，郭彪和猴子的眼睛就亮一分。
他娘的，这狗汉奸可真够富的。
“东西在哪？”
陈昊继续问道。
“都……都在后院的库房里锁着呢。”
陈昊站起身，用枪口点了点赵德子的脑门。
“很好。”
“现在，穿上你的衣服。”
“带我们去看看你的‘给养’。”
“然后，你亲自带队，把这些东西，给我们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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