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岭，主峰阵地。
“轰！”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几乎要将人的耳膜撕裂。
李云龙吐掉满嘴的泥腥味。
“他娘的！”
“这小鬼子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吗？”
他扯着嗓子吼道，生怕声音小了，身边的大彪听不见。
张大彪紧紧抱着怀里的步枪，身体随着大地的颤动而起伏。
“团长，这都快半个钟头了，还没停。”
他的声音里带着凝重。
“再炸下去，弟兄们的工事怕是顶不住了。”
李云龙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当然知道。
新一团的阵地，不过是些临时挖出来的猫耳洞和交通壕。
能防防步枪和手榴弹就不错了。
在这种级别的炮火覆盖下，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狗日的坂田，这是发了什么疯。”
李云龙骂骂咧咧地又啐了一口。
“等炮击停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小鬼子的步兵一上来，就给老子狠狠地打！”
“是！”
张大彪大声应道。
那震耳欲聋的炮声，却在某一刻，突兀地停歇了。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李云龙和张大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怎么回事？”
张大彪皱着眉头。
“鬼子怎么停了？”
李云龙没有回答，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举起望远镜，朝着山下的方向看去。
主峰前沿的阵地，己经被炸成了一片焦土。
硝烟弥漫，到处都是弹坑和残骸。
可鬼子的步兵，却一个都没看到。
他们没有冲锋。
李云龙眉头一紧，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缓缓移动望远镜，目光越过鬼子步兵的集结区，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那是坂田联队炮兵阵地的方向。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嗯？”
只见远方的山坳里，正升腾起一股股黑色的浓烟。
绝对不是炮弹出膛时产生的硝烟。
“大彪，你看！”
李云龙一把将望远镜塞给张大彪。
“小鬼子炮兵阵地那边，怎么冒烟了？”
张大彪接过望远镜，顺着李云龙指的方向看去，也是一愣。
他看了半天，才放下望远镜，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团长，那烟……看着像是弹药殉爆了。”
李云龙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股子野性的兴奋。
“他娘的，老子就说怎么回事！”
“肯定是有人抄了坂田的老窝！”
张大彪倒吸一口凉气。
“抄了鬼子的炮兵阵地？”
“这……这怎么可能？”
“那地方少说也有一个中队的鬼子守着，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脑中灵光一闪。
“团长，难道是……晋绥军的三五八团？”
“楚云飞那小子，离咱们最近，兵力也足，倒是有可能。”
“他？”
李云龙不屑地撇了撇嘴。
“楚云飞那小子要是敢主动招惹坂田，老子把脑袋拧下来给他当夜壶！”
“他那三五八团，装备是好，可胆子比针尖还小。”
“让他打顺风仗还行，让他去啃硬骨头，他才不干。”
李云龙的目光闪烁着。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独立营……”
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独立营？”
张大彪闻言，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可能！团长，这绝对不可能！”
“独立营就那点人，装备差得叮当响，我听说前两天还被服厂那帮家伙给刁难了。”
“再说了，他们不是在后山负责阻击鬼子的迂回部队吗？”
“哪有余力去主动进攻鬼子的炮兵阵地？”
张大彪的分析有理有据。
可李云龙心里的那股首觉，却越来越强烈。
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
那个独立营的营长陈昊，可不是个安分的主。
“不管是谁干的，都是咱们的友军！”
李云龙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大彪！”
“到！”
“你立马带上一营一排，去后山独立营的阵地看看！”
“要是他们有麻烦，就给老子顶上去！”
“要是他们没事，就给老子搞清楚，这炮兵阵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张大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领命而去。
……
与此同时。
坂田联队的临时指挥部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一名日军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
“报告联队长！”
“炮兵阵地……炮兵阵地遭到不明部队袭击！”
“损失惨重！”
“纳尼？！”
坂田信哲猛地从地图前抬起头，一把揪住了通讯兵的衣领。
“你说什么？！”
“炮兵阵地遇袭？”
“八嘎呀路！”
坂田信哲一把将通讯兵推开，气得浑身发抖。
炮兵阵地，是他这次进攻苍云岭的最大依仗。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特意派了一个加强中队。
足足两百多名帝国士兵在那里驻守。
怎么可能会被袭击？
“哪来的部队？是八路军的主力，还是晋绥军？”
坂田信哲厉声喝问。
通讯兵颤抖着回答。
“不……不清楚，对方火力很猛，攻势很突然……”
“炮兵中队长黑岛大尉……己经玉碎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坂田信哲的心上。
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八嘎！”
坂田信哲抽出指挥刀，一刀将面前的木桌劈成两半。
“命令！第二步兵中队，立刻全速增援炮兵阵地！”
“务必全歼这股狂妄的支那军队！”
“嗨！”
传令兵飞奔而去。
坂田信哲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亲自策划的，堪称完美的进攻计划。
竟然在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环节，出了如此致命的纰漏。
“备车！”
他猩红着双眼，对身边的副官低吼道。
“我要亲自去看看！”
“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来拔我的牙！”
……
主峰阵地上。
看着张大彪带人远去的背影，李云龙重新举起了望远镜。
他的心情，莫名的好。
不管是不是陈昊那小子干的，坂田老鬼子这会儿肯定己经气得七窍生烟了。
只要能让鬼子不痛快，他就痛快。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望远镜的视野里，一处位于山坡反斜面的洼地中。
一根不起眼的金属天线，正若隐若现。
天线周围，还有不少戴着指挥刀的鬼子军官进进出出。
李云龙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娘的，找到了！
坂田那老鬼子的指挥部！
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王承柱！”
李云龙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王承柱！你个兔崽子，给老子滚过来！”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不高，满脸黑灰的年轻战士。
背着一门迫击炮的炮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到！”
“团长，你找我？”
来人正是新一团的宝贝疙瘩，全团唯一的迫击炮手，王承柱。
“柱子，快！”
李云龙一把将他拽到身边，把望远镜递给他。
“看见没有？山坡下面，那根天线！”
“那是小鬼子的指挥部！”
“给老子一炮，干掉它！”
王承柱接过望远镜，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他放下望远镜，面露难色。
“报告团长，太远了，超出了咱们的射程。”
“除非……除非把炮往前推五百米！”
“五百米？”
李云龙眼睛一瞪。
“那就推！”
“老子让一营剩下的弟兄，全都给你当掩护！”
“就算是用人堆，也得把这门炮给老子推到地方！”
王承柱的脸上，犹豫的神色更重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可是……团长……”
“咱们的炮弹……就……就剩两发了。”
他知道，这不能怪王承柱。
家底就这么薄，能有两发炮弹，己经算不错了。
李云龙深吸一口气，重重地一巴掌拍在王承柱的肩膀上。
“两发？”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两发就够了！”
“老子相信你的技术！”
他凑到王承柱耳边，压低了声音。
“只要你小子能干掉鬼子的指挥部，等打完仗，老子亲自给你请功！”
“赏你半斤地瓜烧！”
王承柱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李云龙见状，加重了筹码。
“不！半斤太少！”
“一斤！老子赏你一整斤地瓜烧！让你喝个够！”
“真的？”
“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云龙拍着胸脯保证。
“保证完成任务！”
王承柱“啪”地一下立正敬礼，声音洪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
他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
“二排长！快！带人跟我走！把炮往前推！”
看着王承柱打了鸡血一样的背影，李云龙的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弧度。
坂田，你个老鬼子。
老子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得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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