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和窗户上那种噼里啪啦的可怕声音终于停了。
璃璃自己从爹爹暖烘烘的怀里爬出来，外面好安静，静得有点吓人。斧斧也醒了，它甩了甩毛茸茸的大脑袋，金瞳子里没有一点刚睡醒的迷糊，反而竖着耳朵，一脸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斧斧，外面不下石头了哦？”璃璃小声地问它。
斧斧低低地“嗷呜”了一声，用湿乎乎的鼻子蹭璃璃的脸，有点凉。
爹爹己经起来了，正站在门口，推开一条缝往外看。璃璃跟着哧溜一下滑下炕，光着脚丫跑过去，抱住爹爹的腿，也从门缝里往外瞧。
哎呀！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混上好奇的色彩，睁得更大更圆溜溜的。
院子里全白了，但不是像冬天那样软软的雪白，而是铺着一层亮晶晶、疙疙瘩瘩的冰疙瘩！好多好多，堆得高高的。
纪家小院的丝瓜架倒了，歪歪扭扭地趴在地上，叶子全都破破烂烂的。爹爹昨天才给她搭好的新厕所，芦苇顶被砸出了好几个大洞洞，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
风一吹，冷飕飕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完犊子了。”爹爹低声说了一句，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平时总是痞痞的、懒懒的，好像什么都不怕，可现在，他的脸上有一种从没见过的神情，好像……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奶奶也出来了，她看着院子，半天没说话，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杀千刀的雹子！菜地……怕是全完了。”
璃璃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菜地完了？那是不是就没有甜甜的西红柿吃，没有脆脆的黄瓜啃了？想到这，她的肚子好像都有点抗议起来。
奶奶和爹爹急着去看菜地，璃璃非要跟着一起去。爹爹把她抱起来，踩着咔嚓咔嚓响的冰疙瘩往外走。
一路上，她看到好多叔叔伯伯都出来了，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和爹爹一样，愁云惨淡的。村子好像被一个巨大的怪兽用脚狠狠踩过一遍。好多房子的屋顶都破了，瓦片碎了一地。地里更是惨，原本绿油油、长得高高的玉米秆，现在全被打趴下了，叶子撕得一条一条的，躺在一片狼藉的冰雹里。
“今年……这可咋办啊……”一个老爷爷捶着自己的腿，声音都在发抖。
“粮食……秋收全完了啊！”另一个伯伯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璃璃心里闷闷的，原来不只是我们家没有菜吃了，是大家都没有粮食吃了。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比她自己饿肚子还要难受。
回到家，大伯纪熙亮也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了。他看着破掉的屋顶，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又听着奶奶念叨菜地全毁了，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起靠在墙边的扫帚，想帮忙清扫院子里的冰雹。可是他的腿不方便，扫得很慢很吃力。爹爹想去帮他，大伯却猛地甩开了爹爹的手。
“别管我！”大伯的声音又粗又哑，像生了锈一样。
他低着头，拼命地扫着，好像要把所有的坏心情都扫出去一样。但我看见，他的眼睛红红的，握着扫帚的手，因为太用力，关节都发白了。
璃璃知道，大伯心里肯定难受极了。他看着家里遭了灾，自己却因为腿脚不好，不能像爹爹和小叔那样赶紧爬上房顶修修补补，也不能飞快地把院子收拾干净。他一定觉得自己很没用。
她心里酸酸的，跑过去，想帮大伯一起扫。可她实在是太小了，扫帚比她还高，即便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只能推动一点点冰疙瘩。
“大伯，璃璃帮你扫扫白石头。”她仰着头对大伯说。
大伯停下动作，看着她，眼睛里那种痛苦好像更深了。他伸出手，非常非常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璃璃乖，大伯自己来。你去玩吧。”
大伯的声音听起来好累，好难过。她才不要去玩呢！她想让大伯高兴起来。
斧斧也跑过来，它好像明白大家的忧愁，没有像平时那样蹦蹦跳跳，而是用大脑袋蹭蹭大伯的另一只手，发出呜呜的安慰声。
可是大伯好像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还是不停地扫啊扫，一句话也不说。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压得大家都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了，村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起来也很着急，让大家吃完早饭都去祠堂门口开会，商量怎么渡过这个粮荒。
奶奶和爹爹对视了一眼，脸色更加凝重了。
“该来的总会来。”奶奶又叹了口气。
祠堂门口聚了好多人，比上次来纪家小院看热闹的时候人还多！大家七嘴八舌，脸上都是愁容和焦急。村长站在台阶上，大声说着灾情有多严重，说公社的救济粮下来需要时间，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办法。
大人们吵吵嚷嚷，有的说可以去山上找吃的，有的说能不能先跟别的村借一点，乱哄哄的。
璃璃抱着斧斧，躲在爹爹腿后面，听着大人们又着急又害怕的声音，心里也跟着害怕起来。没有粮食，大家是不是都要饿肚子了？
突然，一个尖尖的女人声音响起来，特别刺耳，一下子就把其他声音都压下去了。
“要我说啊，这灾是大家一起遭的，要饿肚子那也是大家一起饿！就得平均分！”是李寡妇！她又来了！
她双手叉着腰，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人群里扫来扫去，最后，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唰地一下落在了容花一家人身上。
她阴阳怪气地拉长了声音：“不过嘛，我咋瞧着，有的人家，损失好像比别家要小那么一点点呢？就比如说纪家吧，那菜地……哼，谁知道是不是提前知道了啥消息，偷偷藏了啥好东西呢？不然咋那么沉得住气？”
唰！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看向容花这边！
爹爹的脸色瞬间黑了，拳头捏得咯咯响。奶奶一把按住爹爹的胳膊，自己上前一步，刚要说话。
璃璃也是个急性子，心里又气又急：“这个坏婶婶！她又在胡说八道！我们家明明也遭灾了，屋顶破了，菜地毁了，大伯那么难过！她凭什么说我们藏东西？哼！”
璃璃气得脸鼓鼓的，刚想大声反驳她，怀里的斧斧却比她更快！
“嗷呜——！！！”
它从璃璃怀里猛地抬起头，对着李寡妇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又奶又凶的虎啸！虽然声音还带着点稚嫩，但那里面满满的愤怒和警告，一下子镇住了全场！
李寡妇被吓得往后一缩，差点摔倒。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这只会嗷嗷叫的小脑斧。
斧斧炸着毛，金瞳瞪得圆圆的，守护地站在璃璃身前，仿佛在说：“不准欺负我家璃璃和璃璃的家人！”
璃璃看着勇敢的斧斧，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李寡妇，突然不是那么害怕了。
虽然天灾很可怕，虽然坏婶婶很讨厌，但是她有爹爹，有奶奶，有大伯和小叔，还有她的斧斧！
他们是一家人，只要在一起，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璃璃蹲下身，紧紧抱住斧斧的脖子，把脸埋进它温暖柔软的毛毛里。
嗯！璃璃一定会有办法的！因为璃璃可不是普通的三岁小孩，璃璃是有法术、有斧斧、还有一大家子人的纪璃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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