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仙君凝视着那道逐渐弥合的地缝，心中警铃大作。阵灵的力量超乎想象，而其心性却如白纸，全凭本能与对阿九的模仿行事。强行约束恐难奏效，甚至可能激起反弹。为今之计，唯有引导，而引导的关键，无疑在于阿九。
如何让一个懵懂幼童去影响一个更懵懂但力量强大的阵灵？这难题足以让任何智者挠头。
云清仙君沉思良久，目光落在正笨拙地试图将两颗不同颜色的灵砂粘在一起的阿九身上。她小眉头皱着，小嘴嘟起，似乎在为什么难题发愁。
有了。
他走到阿九身边蹲下，声音放缓：“阿九，在做什么？”
阿九举起手里的灵砂，有些苦恼：“哥哥，红色和蓝色的砂砂，想在一起玩，但是……它们不听话，老是分开。”她试图将两颗砂子对碰，但它们总是滑开。
云清仙君心中一动，这正是个绝佳的机会。他并未首接帮忙，而是缓声道：“它们或许不知如何相处。你慢慢教它们，要轻轻的，不能着急。”
这话，表面是说给阿九听，实则是说给那无处不在、时刻关注阿九的阵灵听。
阿九似懂非懂，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更加小心翼翼地用的手指头，极其轻柔地触碰那两颗灵砂，小声嘀咕：“要乖哦，要在一起玩，不要打架……”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两颗灵砂周围的空间泛起极其细微的涟漪，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悄然降临，包裹住它们。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两颗原本互斥的灵砂，竟然真的缓缓地、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甚至颜色都开始微微交融，呈现出一种漂亮的紫晕。
“哇！”阿九惊喜地叫起来，“它们听话了！在一起了！”她举起融合在一起的灵砂，献宝似的给云清仙君看，小脸上满是成就感。
云清仙君微微颔首，心中却是波澜微起。阵灵理解了“轻柔”、“不着急”的含义，并且成功地用温和的力量达成了目的，而非之前的蛮干。
“做得很好。”他表扬了阿九一句，同时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阵法道韵传递来一阵欢欣雀跃的情绪，仿佛也在等待夸奖。
有门！
云清仙君决定将“启蒙课”常态化。
翌日开始，幽谷里的日常便多了一项特殊的内容。
云清仙君会特意找来一些需要耐心和技巧的小游戏与阿九互动。
比如，他用仙元凝出一只活蹦乱跳、极难捕捉的光蝶，对阿九说：“阿九，试着让它停在你指尖，不可用手抓，需它自愿。”
阿九便追着那光蝶，奶声奶气地商量：“蝴蝶蝴蝶，来阿九这里好不好？阿九有甜甜的露水给你喝哦……”她努力让自己显得友好无害。
那光蝶本是仙元所化，并无灵智，但阵灵却理解了阿九的意图。于是，那光蝶的飞行轨迹悄然变得柔和，最终真的晃晃悠悠，如同被催眠般，温顺地停在了阿九伸出的指尖上，甚至还亲昵地蹭了蹭。
阿九高兴得咯咯首笑。
云清仙君再次感受到阵灵那模仿来的、试图表达“友好”和“耐心”的努力。
又一日，云清仙君故意“失手”打翻了一个装有无害荧光粉末的小玉瓶，粉末撒了一地，流光溢彩。
“哎呀，”他故作困扰，“阿九，可能帮哥哥将这些粉末收拢？不可扬起，需仔细聚拢。”
这是一个需要精细操控力的任务。
阿九蹲下身，鼓起小腮帮，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用小手将周围的粉末往中间拨拢，动作慢得像是在做针线活，生怕吹走一丝一毫。
阵灵的力量再次被调动。只见那些散落的荧光粉末，仿佛被无数只无形而温柔的小手托着，极其平稳地、一丝不苟地向着中心汇聚，没有一丝飞扬，最终完美地聚成一个小堆，甚至比打翻前还要整齐。
“哥哥！收好了！”阿九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
云清仙君点头肯定，同时清晰地感知到阵灵传递来的“期待表扬”的情绪。它似乎开始享受这种完成指令、得到认可的过程。
潜移默化中，阵灵模仿着阿九的耐心、细致和温柔，对力量的运用，渐渐褪去了一部分最初的蛮横与笨拙，多了一丝灵巧与克制。
当然，过程绝非一帆风顺。
有时云清仙君的指令稍显复杂，阵灵便会理解偏差，闹出笑话。
比如，云清仙君让阿九给一株喜阴的“月光苔”浇水，嘱咐要“细细滋润，不可过多”。
阿九拿着小水瓢，认认真真地、一点一点地洒水。
阵灵大概是觉得这样不够“细致”，于是……它首接调用水汽，在那株月光苔的每一片微小叶片上，都精准地凝结了一颗大小完全相同、圆润剔透的水珠，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给苔藓戴上了一顶钻石王冠。
美则美矣，只是那株喜阴的月光苔被这么多水珠包裹着，差点窒息，蔫头耷脑了好几天。
还有一次，云清仙君教导阿九，若是遇到不喜欢的飞虫，轻轻挥手驱赶即可，莫要伤害。
结果下一次有一只小蠓虫靠近阿九时，阵灵首接调动风力，将那蠓虫温柔地、却不容反抗地吹送到了十里之外，晕头转向找了三天才找回巢……
云清仙君每每见此，也只能无奈摇头。阵灵的“学习”之路，道阻且长。
但他也发现了阵灵的一个特点：它对负面情绪和惩戒的理解极为迟钝，甚至可能引发过度防御反应（如上次的地缝事件），但对正面的、鼓励式的引导，接受度却出乎意料的高。
于是，云清仙君改变了策略。
每当阵灵成功完成一次指令，哪怕仍有瑕疵，云清仙君都会让阿九给予正面反馈。
“阵灵好棒哦！”阿九会按照哥哥教的，拍拍手，对着空气表扬一句。
每当这时，整个山谷的阵法光晕都会明显亮上一瞬，流转的速度也会轻快几分，仿佛在欢呼雀跃。阵灵甚至会操控那些星绒草，形成一阵波浪般的起伏，或者让溪流叮咚作响，奏出一小段欢快的旋律作为回应。
这种纯粹的、稚子般的快乐和满足感，也反过来感染着阿九，让她更加乐于参与这种“游戏”。
幽谷之内，渐渐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循环：云清仙君通过阿九间接引导阵灵，阵灵努力学习并反馈，其带来的良性变化又让阿九更加开心，阿九的情绪则进一步滋养着阵灵……
云清仙君看着这和谐的一幕，心中那份最初的担忧，终于渐渐放下些许。
虽然方式奇特，但这或许就是最适合此间情况的相处之道了。
他看着正努力教导一朵小花如何跳舞的阿九（阵灵则在后面努力让那朵花扭出各种奇怪的姿势），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扬起。
养崽，训阵灵，这日子，倒也并非全是麻烦。
至少，这谷中的景色，是越来越赏心悦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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