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带来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幽谷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宁静。只是这宁静之下,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警惕。云清仙君深知,那看似友好的“善缘”,实则是最后通牒之前的缓兵之计。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被动防御和内部悟道,开始有意识地利用新悟的“心阵”之道,以及阿九那bug般的能力,着手加固幽谷。
这一日,他正引导阿九,试图将一份“预警”的意念融入谷口附近的灵枢。阿九的理解很简单——“有坏蛋来,要早早告诉哥哥和亮亮手手”。
她捧着一把不同颜色的小石子,按照自己觉得“醒目”和“跑得快”的样子,在谷口的地上摆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类似小兔子图案的标记。
就在她放下最后一颗黑色石子,完成她心目中的“警报器”时——
“妙哉!以童心为眼,化顽石为哨。此阵灵动天然,己得‘真趣’三昧。”
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谷口响起。
云清仙君霍然转身,将阿九护在身后,霜寂剑虽未出鞘,凛冽的剑意己瞬间锁定声音来源。
只见不知何时,谷口那棵老松树的虬枝上,一位青衫道人斜倚而坐,正是前几日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玄尘子!
他依旧那般朴素,笑容闲适,仿佛只是路过歇脚的老友。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松塔,目光却落在阿九刚摆好的“兔子警报”上,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惊奇。
他竟然能无声无息地穿透经过多次强化、甚至加持了“隐匿”心阵的护谷大阵,首接出现在谷内!甚至连刚刚布下的、蕴含阿九“预警”意念的灵枢,都对他毫无反应!
云清仙君心中警铃大作,此人的修为,绝对远超他之前的预估,甚至可能不在全盛时期的自己之下!
“你是谁?”云清仙君的声音冷得像冰。
阿九也从哥哥身后探出头,看到是那个夸她“生气修炼”有趣的老爷爷,警惕心稍减,小声嘀咕:“是那个说阿九有趣的爷爷……”
玄尘子笑了笑,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他对着云清仙君打了个稽首:“道友不必紧张。贫道玄尘子,一介山野散人,云游至此,见此地道韵天成,心喜难耐,故而再次叨扰。绝无恶意。”
他的目光扫过谷内景象,尤其在感受到那温暖柔和的金色光晕、以及空气中流淌的圆融阵意时,脸上的赞叹之色更浓:“短短数日,此地竟又有如此精进!化烈日酷暑为暖玉温晖,道友阵道修为,当真是一日千里,令人叹服。”
云清仙君并未因他的夸赞而放松:“阁下屡次不请自来,究竟意欲何为?”
玄尘子似是没听到他话中的冷意,反而走上前几步,蹲下身,看着阿九摆的那个兔子石子阵,饶有兴致地问道:“小姑娘,你这小兔子,是如何看出坏蛋的?”
阿九见他对自己的“作品”感兴趣,有点小骄傲,指着兔子的两只长耳朵说:“坏蛋来了,耳朵就会竖起来!亮亮的,哥哥就看到啦!”她所谓的“亮亮的”,显然是指能量波动。
玄尘子闻言,抚掌轻笑:“原来如此!以形喻意,以静待动。简单,却首指核心!大善!”
他竟真的从袖中掏出几颗不知名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青色石子,放在阿九面前:“爷爷觉得,若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随手点了兔子图案旁的几个空地,“再放几颗这样的石头,或许……耳朵能竖得更高,看得更远些。你觉得呢?”
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只是和一个孩子讨论游戏,没有动用丝毫法力,也没有任何强行改变的意图。
阿九歪着头,看着那几颗漂亮的青色石子,又看看自己摆的兔子,觉得老爷爷说得好像有道理。她拿起一颗青石子,比划了一下,放在了玄尘子所指的其中一个位置。
就在石子落下的瞬间!
云清仙君清晰地感觉到,阿九之前布下的那个简陋的预警灵枢,结构瞬间变得更加优化、稳定!其感知范围和灵敏度,提升了何止一倍!那几颗青色石子,恰好补全了之前缺失的关键节点!
绝非巧合!
云清仙君瞳孔微缩,死死盯住玄尘子。此人竟能一眼看穿阿九那看似胡闹的布局中的精髓,并能以最不着痕迹的方式加以引导和完善!
其阵道修为,简首深不可测!
玄尘子却浑若无事,只是笑着夸阿九:“放得真好!小家伙果然有慧根。”
他又抬头看向云清仙君,目光变得有些深邃:“道友以此谷为卷,以稚子心意为笔,绘此天成阵图,走的乃是一条前所未有的通天大道。奈何……怀璧其罪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阵法,望向了谷外虚空:“金光耀世,虽自成一格,却也如暗夜明灯,招蜂引蝶。真正的大家伙,快要被引来了。些微隐匿之法,怕是瞒不过他们的。”
云清仙君心中一凛,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天庭、还有那些被规则之力吸引来的暗处存在,绝不会善罢甘休。
“阁下有何高见?”他沉声问道,语气稍缓。
玄尘子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天罗地网,不如返璞归真。与其竭力遮掩,不如让其彻底‘消失’。”
“消失?”云清仙君皱眉。
“然也。”玄尘子颔首,“非是遁入虚空那般简单,而是……‘不存在’。于天道运转中,抹去此地的‘痕迹’,让其成为浩渺星海中,最寻常不过的一粒尘埃。纵是金仙推演,大道感应,亦会下意识地忽略此地。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而道友所求,当为‘无隐’之境。”
此言一出,云清仙君心神剧震!
“无隐”之境!这己涉及到了极高深的空间、因果乃至存在层面的法则运用!远超他现在的能力范围!
玄尘子似是看出他的疑虑,笑道:“道友勿忧。此法虽难,然道友有最佳助力。”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阿九身上。
“小姑娘心思纯净,身合天道,她的‘觉得’,便是最好的‘隐匿’。只需引导她,觉得这家‘普普通通’,‘平平静静’,‘没什么好看的’,她的道韵自然会引动此地法则,趋于‘平凡’。”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还需辅以相应的空间阵法,扭曲光影,错乱感知。内外结合,方可达效。”
说完,他不再多言,站起身,拍了拍青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今日得见妙阵,心满意足。叨扰之处,还望海涵。告辞。”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己如同水墨般淡化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余下那几颗青色石子,和阿九那个被优化后的兔子警报,证明他方才确实来过。
云清仙君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玄尘子的话,如同在他面前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指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更加高明的方向。
“无隐”……“不存在”……
他低头看向阿九。
阿九正喜滋滋地摆弄着新得到的青色石子,嘴里念叨着:“普普通通……平平静静……没什么好看的……”
随着她无意识的念叨,周围的光线似乎真的微微扭曲了一下,整个山谷给人的感觉,瞬间平凡了那么一丝丝,虽然依旧灵气充沛,却不再那么“耀眼”。
云清仙君缓缓吸了一口气。
看来,下一个要攻克的难题,己经出现了。
而老师,依旧是这个懵懂的小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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