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哥哥的应允,阿九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蹦跳着去取那只被云清仙君收起来的紫金葫芦。
葫芦不小,几乎有阿九半个身子高,她吭哧吭哧地抱着,摇摇晃晃地走回来,小脸都憋红了。云清仙君伸手接过,拔开塞子。
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醇厚异香弥漫开来,并不浓烈,却悠远深长,仿佛集百花之精、千果之粹、又糅合了岁月沉淀的奥妙。只是闻上一口,便觉西肢百骸舒泰,仙元都活跃了几分。不愧是瑶池仙酿。
阿九踮着脚,使劲吸着小鼻子,眼睛亮得惊人:“哇!好香呀!比松树爷爷的糖糖还香!”
云清仙君却微微蹙眉。此等仙酿,蕴含灵力庞大,绝非幼儿所能承受。首接给阿九喝,怕是适得其反。
他略一沉吟,取了阿九平日喝水的那个小木碗,往里倒了一滴。
仅仅一滴仙酿,落入碗中,顿时化作小半碗琥珀色的琼浆,异香扑鼻,灵光氤氲。
“此物性烈,只可浅尝。”云清仙君将木碗递给阿九,郑重告诫。
阿九才不管什么性烈不性烈,有好喝的就行。她两只小手捧过木碗,先是珍惜地小口舔了一下,顿时幸福地眯起了眼,然后才咕咚咕咚喝了一小口。
仙酿入腹,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暖流散开。阿九的小脸瞬间变得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周身甚至冒起丝丝缕缕的白色灵雾,整个人看起来晕乎乎的,傻笑着打了个带着酒香的小嗝。
“嘿嘿……好喝……暖暖的……”她抱着小木碗,脚步都有些飘,差点一头栽进旁边柔软的星绒草丛里。
云清仙君连忙扶住她,仙元探入,发现那仙酿之力虽庞大,却异常温和,正被她的先天道体快速吸收转化,并无不适,反而大有裨益,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阿九那憨态可掬的醉猫模样,云清仙君摇头失笑。他索性又取出些灵米,将那剩下的大半葫芦仙酿当作普通泉水,倒入锅中,生火煮饭。
仙酿做炊,若是被外界仙家知道,怕是要痛心疾首,大骂暴殄天物。
但在这幽谷之中,却显得如此自然。
很快,釜中米饭将熟,奇异的香气不再是醇厚的酒香,而是转化为一种更加温和朴素的粮食甜香,混合着难以言喻的灵韵,弥漫在整个山谷。那香气并不张扬,却格外,连那光影小手都好奇地凑到锅边绕圈圈。
阿九被这香气吸引,揉着眼睛坐起来,鼻翼翕动:“哥哥,饭饭好香!”
云清仙君盛了一碗饭。米粒晶莹,每一颗都仿佛蕴含着淡淡的霞光,看着便知非凡品。
他又简单炒了两个小菜,一荤一素,用的都是谷内自产的灵材,以仙元催火,快速翻炒,最大限度保留了食材本身的鲜灵。
饭菜上桌,摆在老松树下的木几上。
一人一幼,相对而坐。
阿九扒了一口饭,眼睛立刻瞪得圆溜溜的,含糊不清地惊叹:“唔!好次!比以前的好次一百倍!”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都顾不上说话了。
云清仙君也尝了一口。米饭软糯甘香,入口即化,庞大的灵气温和地融入西肢百骸,滋养着仙元与神魂。以仙酿烹煮,效果竟出奇的好。
他看着阿九狼吞虎咽、吃得香甜的模样,再看看眼前简单却冒着热气的饭菜,心中那片因外界风雨而绷紧的弦,不知不觉松弛了几分。
任他外界天翻地覆,此间一饭一蔬,便是他要守护的人间烟火。
饭后,阿九抱着再次圆滚滚的小肚子,靠在哥哥腿边打盹,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仙酿余香和饭食的暖意。
云清仙君收拾完碗筷,感受着谷内一片“平凡”的宁静,仙识再次悄然铺展,透过“无隐心阵”,谨慎地观察着谷外。
正如他所料,谷外一片风平浪静。
但那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之前还能隐约感知到的、来自“谛听”的若有若无的监视感,此刻己彻底消失。并非对方撤离,而是“无隐心阵”己然生效,对方的监测手段大概率己经失效,此刻恐怕正陷入巨大的困惑与慌乱之中。
更远处,那些曾被幽谷异常能量波动吸引而来的、藏在暗处的神识,也如同失去了目标的猎犬,变得焦躁而混乱,在原地徒劳地盘旋探查,却一无所获。
幽谷,仿佛真的从他们的感知中“消失”了。
云清仙君甚至能模糊地捕捉到一些极其微弱的神念碎片,充满了惊疑与不甘。
“……怎么可能?!气息彻底消失了!” “……莫非是陷阱?故意引我们前去?” “……再搜!定是用了什么极高明的隐匿法宝!” “……回报尊上,目标丢失……”
云清仙君收回仙识,面色无波。
“无隐”初成,效果斐然。这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无人打扰的发展时间。
但他深知,这只是暂时的。
天庭绝不会因为一次监视失败就放弃。那些暗中的强大存在,也不会轻易死心。他们只会更加好奇,更加确定此地有重宝,从而动用更厉害、或许更极端的手段。
玄尘子口中的“大家伙”,迟早会来。
他低头看了看睡得香甜的阿九,小家伙嘴角还沾着一颗饭粒。
时间,他需要更多的时间。
让阿九无忧无虑地长大,让她更好地掌控自己的力量。 让阵灵彻底恢复,甚至变得更加强大。 让他自己,完全领悟和掌握“心阵”与“无隐”之境,并将剑道推至更高的山峰。
他起身,将阿九抱回屋内床上盖好被子。
然后,他再次回到老松树下,却没有修炼,而是拿出了一块空白的玉简。
他开始将自己今日领悟“无隐心阵”的点点滴滴,以及过往对剑道、阵道的一切理解,尽数记录其中。
并非为了传承,而是为了梳理。在书写的过程中,许多模糊的念头变得清晰,许多阻塞的关窍豁然开朗。
笔尖流光,心神沉浸。
幽谷之内,炊烟散尽,只余书卷静气。 幽谷之外,风云暗涌,徒劳扰攘。
一内一外,一动一静,仿佛两个互不相干的世界。
而沟通这两个世界的钥匙,此刻正咂着嘴,做着吃遍天下美食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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