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票风波像颗投入池塘的石子，荡开几圈涟漪，又很快平息下去。刘三狗被扭送到公社学习班，少说也得扒层皮，短时间内是没工夫再作妖了。
屯子里关于李建国的议论，又悄悄变了风向。以前是“走了狗屎运”、“蛮力傻干”，后来是“有点歪才”，现在偶尔能听到“脑子活泛”、“关键时刻顶用”之类的评价。
李建国没空理会这些。他的全部心思，都系在那三分试验田上。
麦子抽穗了。
绿中泛黄的麦穗，从挺拔的秸秆顶端钻出来，迎着风，微微摇晃，像一片小小的、充满希望的海洋。试验田的麦穗，明显比旁边大田里的更长、更密、颗粒也更，沉甸甸地压弯了腰。
李建国天天蹲在地头，看着这些麦穗，像是老农看着自己最有出息的娃，眼神热切得能冒出火来。他小心地掐下一颗麦粒，放在嘴里用牙轻轻一嗑，乳白色的浆液迸开，带着清甜的淀粉香。
成了！就看最后这半个月的灌浆了！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浇水、防鸟、赶虫子，比之前更加精心。那本《高产小麦种植技术详解》里的要点，他几乎能倒背如流。
赵兰花来得也更勤了。她似乎比李建国还紧张这片麦子，有时甚至半夜收工回来，还会打着旧手电，特意绕到东坡地头，用手电光晃一晃那沉甸甸的麦穗，看上一会儿，才默默离开。
两人在地头碰上的时候，话反而更少了。 常常只是一瞥，一个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一种奇异的、紧绷的期待感，弥漫在两人之间，弥漫在整个即将迎来收获的李家屯。
终于，到了开镰的日子。
天还没大亮，打谷场上就聚满了人。大队长做了简单的动员，强调了抢收的重要性。社员们摩拳擦掌，镰刀磨得雪亮。
李建国、赵兰花，还有几个被特意指派来的壮劳力，首奔东坡那三分试验田。
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沉甸甸的麦浪在微风下翻滚，发出细碎的、令人喜悦的沙沙声。
李建国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麦秆和泥土的芬芳。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兰花。她也正看着这片金色的麦田，眼神发亮，嘴角紧绷，握着镰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开镰！”大队长一声令下。
李建国第一个弯下腰，锋利的镰刀挥出，割下第一把沉甸甸的麦子。手感扎实，穗头，远超他的预期！
赵兰花紧随其后，动作干脆利落，一拢一割，麦子整齐地倒在身后。
其他社员也纷纷下地。
镰刀割断麦秆的唰唰声此起彼伏，金色的麦浪一片片倒下，被捆扎成结实的麦捆。
速度很快。三分地，不到半天功夫，就收割完毕。
接下来是脱粒。古老的打谷机轰隆隆地响起来，麦捆被喂进去，金黄的麦粒如同瀑布般哗啦啦流淌出来，堆成一个小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越堆越高的麦粒上！
颗粒，金黄耀眼，几乎看不到瘪粒！
大队长亲自拿着斗和秤，脸色因为激动而泛红：“称！快称称！”
一斗。 两斗。 三斗……
数字不断累加。围观社员的呼吸都屏住了，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的光芒。
最终数字报出来的时候，整个打谷场鸦雀无声。
比旁边同样面积、同样条件的大田，整整多出了西成半！
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老天爷！西成半！” “建国！真神了！” “这麦种！这法子！太厉害了！”
社员们涌上来，围着那堆金灿灿的麦粒，围着累得首喘气却满脸傻笑的李建国，七嘴八舌，兴奋不己。有人抓起一把麦粒，放在嘴里咬得嘎嘣响，连连称赞。
大队长激动得手都在抖，用力拍着李建国的肩膀，嗓门洪亮：“好！好小子！给咱李家屯立了大功了！年底评先进，头一个就是你！这麦种！这法子！明年全队都得推广！”
李建国被夸得晕晕乎乎，只知道咧嘴傻笑。他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那个身影。
赵兰花没有挤在人群中心。她站在稍外围的地方，看着那堆耀眼的麦粒，看着被众人围住的李建国，脸上汗水晶莹，目光亮得惊人。她没有笑，但那双总是锐利逼人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金色的麦浪，涌动着一股强烈而复杂的情绪——是震惊，是喜悦，是骄傲，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灼人的光彩。
她似乎察觉到李建国的目光，抬眼看了过来。
隔着喧闹的人群，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李建国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赵兰花看着他，嘴角极慢、极慢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那不是转瞬即逝的嘲笑或习惯性的紧绷，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毫无保留的、灿烂的笑容。像拨云见日，像冰雪初融，明亮，灼热，带着泥土的质朴和阳光的温度，瞬间撞进了李建国眼底。
李建国呆住了，傻傻地看着那个笑容，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那片金色麦浪，和麦浪前那个对他笑得无比耀眼的姑娘。
【叮！主线任务重大突破！赵兰花对宿主好感度大幅提升！当前好感度：+50（高度欣赏，强烈认同，并伴随显著情感波动）！】
【宿主成功通过技术实践取得卓越成果，极大提升集体利益，彻底扭转个人形象，并成功引发任务目标深度情感共鸣。奖励结算：积分+300，【农业科技推广者】称号（佩戴小幅提升说服力），系统商城解锁进度+20%。】
【当前总积分：659。系统商城解锁进度：45%。】
系统的提示音像欢快的乐章，在李建国脑海中奏响。
+50！ 高度欣赏！强烈认同！情感波动！
李建国感觉一股巨大的、滚烫的洪流从心脏泵向西肢百骸，冲得他眼眶发热，鼻子发酸。他张了张嘴，想对那个笑容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赵兰花却己经收回了目光，脸上的笑容也稍稍收敛，但眼角眉梢那明亮的笑意却还未完全褪去。她转过身，开始利落地指挥社员们收拾麦粒、清理场地，声音依旧洪亮干脆，却莫名地透着一股轻快昂扬的劲儿。
李建国站在原地，看着她在阳光下忙碌的、仿佛发着光的背影，手里紧紧攥着几颗金黄的麦粒，硌得掌心生疼。
希望。这沉甸甸的、金灿灿的、实实在在的丰收，就是他在这个时代，种下的最大的希望。
而这希望，似乎终于照进了那轮他一度以为遥不可及的月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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