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坊市那简陋的篱笆门，一股混杂着各种气息的热浪便扑面而来，瞬间将悬崖底的阴冷潮湿隔绝在外。
声音首先涌入耳中，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炸开一片喧嚣。
“来看看喽！刚从黑风秘境边缘挖出来的百年黄精，灵气充沛，只要十块下品灵石！错过这村没这店喽！”
“家传宝剑，吹毛断发，斩妖除魔不在话下！祖上可是出过筑基大修的！今日灵石短缺，吐血大甩卖啦！”
“组队猎杀钢鬃野猪，缺一个皮糙肉厚的体修兄弟！报酬面议，收获材料按出力分配！来的速速报名！”
“新鲜出炉的一阶下品符箓——锐金符！加持兵器，锋利无双！三张只要两块灵石！”
“收购淬骨草、凝露花，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吹嘘声、招募队友声交织在一起，嘈杂却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市井气息。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味道：草药的清苦、矿石的土腥、妖兽材料的腥臊、旁边食摊传来的烤肉焦香、以及修士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灵力波动。
苏哲，或者说此刻易容成的“赛半仙”，好奇地东张西望，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努力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热闹，同时也在飞速地收集信息。
坊市内部的布局杂乱无章，道路歪歪扭扭。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有的稍微讲究些，搭了个简陋的草棚，摆上木架；更多的则是首接在地上铺一块兽皮或粗布，货物就地摆放，卖家就蹲在后面，大声吆喝。
卖的货物也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有散发着微弱灵光的药材，有形态各异的矿石毛料，有寒光闪闪的刀剑法器，有一叠叠绘制着朱砂符文的符箓，有还带着血丝的妖兽皮毛、利爪、牙齿，甚至还有一个摊位在卖一种不知名兽肉做的大包子，热气腾腾，引得不少散修驻足。
苏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咽了口口水，但随即想到自己的财政状况，顿时蔫了。
他兜里只有可怜的20缺德点（还背着100点的巨额负债），一块灵石都没有！真正的一穷二白！看着那些标价动辄几块、十几块灵石的货物，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误入宝山的乞丐。
“穷啊……真是兜比脸还干净。”苏哲内心哀叹，更加坚定了走“缺德”路线的决心。“看来只有靠坑蒙拐骗……啊呸，是靠智慧和口才发家致富了！”
他没有急着摆摊，而是先在坊市里慢慢溜达了一圈，看似随意，实则暗中观察。他留意哪些地方人流较多，哪些摊位生意好，哪些管理者经常巡逻，以及……有没有熟人，特别是云岚宗的人。
幸运的是，暂时没看到王滕或者赵虎那帮人的身影。或许这个底层坊市，还入不了内门弟子的眼。
最终，他相中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这里靠近坊市的边缘，人流不如中心大道密集，但偶尔也会有一些不想太引人注目或者捡漏的修士经过。旁边还有一棵歪脖子老树，能提供些许阴凉，关键是位置不起眼，万一有什么事，跑路也方便。
“就这儿了！”苏哲下定决心。
他从旁边垃圾堆……呃，是资源回收处，捡来一块边缘不规则、沾满污渍的破木板，又找来半截烧黑的木炭，歪歪扭扭、力透板背地写上了几个张扬的大字：“苏氏灵药，效果拔群，一颗就上天！”
写完自己端详了一下，嗯，字丑得很有风格，充分体现了摊主放荡不羁的性格。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张皱巴巴、勉强能算干净的破布，铺在地上，然后将那些用树叶包裹、精心炮制的“伸腿瞪眼丸”一颗颗取出，如同展示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破布中央，围成一个小小的圆圈。
最后，他本人盘膝坐在摊位后面，背微微靠着歪脖子树，双目微闭，脸上努力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爱买不买”、“老子不差钱”的淡漠表情，试图营造出一种神秘感。
然而，理想很，现实很骨感。
他那经由【低级易容术】塑造出的、略显猥琐的气质，加上地摊的寒酸程度，以及那药丸感人肺腑的卖相和即便隔着树叶也隐隐散发出的刺鼻气味，形成的组合效果，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
结果就是，摊位前半天无人问津。
偶尔有修士路过，好奇地瞟一眼招牌和那堆黑乎乎的玩意，立刻被那若有若无的古怪味道劝退，下意识地捏住鼻子，加快脚步走开，还伴随着低声的嘀咕和窃笑。
“苏氏灵药？啥玩意？没听说过……”
“这颜色…这味道…怕不是哪个魔修弄出来的毒药吧？”
“效果拔群？一颗就上天？是毒发升天吧？哈哈！”
“啧啧，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敢来卖药了，怕不是来搞笑的……”
“离远点离远点，看着就不吉利。”
这些议论或多或少飘进苏哲耳中，让他心里有点急，像是有只小猫在挠。开张不利啊！这跟他预想中门庭若市的场面差距有点大。
但他表面依旧稳如老狗，甚至故意发出轻微的鼾声，假装打盹。越是没人买，越不能露怯！这是忽悠…呃，销售的基本素养！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日头渐渐偏西，坊市里的人流似乎开始减少，苏哲心里也开始打鼓。难道第一桶金的计划就要夭折？系统的贷款利滚利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要主动吆喝两声，或者换个策略时，一个身影在他摊位前停了下来。
苏哲微微睁开一条眼缝打量。
来人是个年轻修士，看起来不到二十岁，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修为只有练气二层，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浓重的愁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眼神在他那夸张的招牌和黑药丸之间来回移动，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
“有门！”苏哲心中一动，但依旧保持高冷，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年轻修士似乎挣扎了许久，才鼓足勇气，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老…老板，你这药……真…真像牌子上写的那么有效果？”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怀疑，但又夹杂着一丝病急乱投医的希望。
苏哲用刻意模仿的、沙哑而缓慢的声调开口，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感：“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无效……呃，包退！”
说“包退”两个字时，他差点咬到舌头，心里赶紧补了一句：退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顶多看在你有缘的份上，再忍痛送你一颗。
年轻修士似乎被“包退”两个字打动了一点，但又追问道：“怎么卖？”他的手下意识地捂紧了腰间的储物袋，那是一个更破旧的小布袋。
苏哲早就想好了定价，不能太高把人吓跑，也不能太低显得掉价。他伸出三根手指，淡淡道：“三块下品灵石一颗，或者等价的药材、材料也行。”这个价格对于底层散修来说，不算小数目，但也不至于完全无法承受。
果然，年轻修士面露难色，脸上挣扎之色更浓。三块灵石，可能就是他全部家当的一部分了。他低头看了看那些药丸，又抬头看了看苏哲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最后一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从那个破旧的储物袋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三块色泽暗淡、甚至边缘有些缺损的下品灵石，递了过来。
“我…我卡在练气二层瓶颈己经快半年了，试了好多办法都没用…我买一颗试试！要…要是没用，我…我肯定回来找你！”他的声音带着颤音，既有期待，更多的却是害怕被骗的惶恐。
苏哲面不改色，心中却乐开了花！开张了！首单生意！
他慢条斯理地接过那三块还带着对方体温的灵石，指尖触碰到时，能感觉到对方手在微微发抖。然后，他从那堆药丸里，精心挑选出一颗看起来颜色最“均匀”、形状最“规整”的“精品”，递了过去。
“放心，一颗下去，立竿见影。”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叮！宿主成功卖出劣质药丸，行为评价：有点缺德！获得缺德点：15点！】
悦耳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苏哲感觉这声音简首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那年轻修士将信将疑地接过那颗黑乎乎的丸子，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又仔细看了苏哲一眼，仿佛要记住他的样子，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苏哲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里美滋滋地掂量着那三块灵石。虽然少了点，但毕竟是零的突破！
他本以为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会顺风顺水，然而现实又给了他一个小小的考验——在那年轻修士之后，他的摊位再次陷入了无人问津的尴尬境地。
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该主动招揽顾客时，情况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个刚刚离开的年轻修士去而复返！而且是用一种近乎小跑的速度冲了回来，脸色……十分复杂，通红一片，像是憋着笑，又像是忍着巨大的愤怒，五官都有些扭曲。
“老板！你…你这药……”年轻修士一口气冲到摊位前，手指着苏哲，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附近几个无所事事、正在看热闹的修士的注意。他们早就注意到这个卖相奇葩的摊位了，此刻见顾客去而复返，而且情绪激动，立刻围拢过来，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准备看这个卖假药的怎么被拆台。
“哟，找上门来了？”
“肯定是吃出问题了！”
“我就说那玩意不像好东西……”
“看他怎么收场！”
窃窃私语声传来。
苏哲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难道这么快就失效了？还是吃出什么严重的副作用了？他暗自戒备，灵力微提，随时准备启动忽悠大法或者……战略性跑路。
却见那年轻修士猛地一拍大腿，表情扭曲地、几乎是吼着说道：“你这药……劲儿也太大了！！”
啊？苏哲一愣。围观的众人也愣住了。
年轻修士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经历，脸涨得更红了，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我…我刚才找了个僻静地方，把你那药服了下去…结果没多久，肚子就跟打雷一样！翻江倒海！疼得我差点以为要死了！”
他比划着，表情痛苦：“然后…然后我就跑到那边小树林里…一泻千里！真的是泻！里！啊！足足拉了半个时辰！腿都软了！差点就虚脱在草丛里了！”
围观人群中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年轻修士又羞又恼，继续道：“我当时以为肯定被你坑了！花了三块灵石买来一场大病！咬牙切齿地就想回来找你算账！可是…可是…”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诡异，带着难以置信：“可是我拉完之后，虽然浑身无力，但感觉身体里…好像轻松了很多？原本堵着的地方，好像…通了？我就试着打坐恢复一下…结果…结果…”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愤怒的表情被巨大的惊喜和茫然取代：“结果我卡了半年的瓶颈，居然就这么…就这么突破了！我现在是练气三层了！”
说着，他似乎为了证明，下意识地释放了一下自己的灵力波动。虽然微弱，但确实比刚才浑厚了一丝，稳稳地停在了练气三层的水平！
静！
短暂的寂静之后，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拉肚子还能突破？”
“练气三层！没错！这灵力波动是做不了假的！”
“我认识这小子，他好像是在这附近采药的散修，确实卡在二层很久了！”
“看着不像托啊…谁请托演这么一出？”
“难道这黑乎乎跟羊屎蛋一样的东西…真是灵药？只是药效…比较特别？”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苏哲…摊位上那些黑药丸时，眼神己经完全变了。从之前的鄙夷、看笑话，变成了惊奇、探究、甚至是一丝丝火热！
苏哲自己都懵了，内心一片凌乱。
这…这也行？！那些用变质腐草、地龙粪、灵石废渣胡乱搓出来的玩意，还有这功效？泻火排毒，因祸得福？歪打正着？难道小爷我真是炼丹奇才？用最垃圾的材料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但他反应极快，深知此刻是确立“品牌形象”的关键时刻！
他立刻板起脸，下巴微抬，努力做出一副“早就告诉过你们”的高深莫测样子，用带着一丝不悦和“你们这些凡人根本不懂”的语气冷哼道：“哼！本座的独门灵药，岂是尔等凡俗所能理解？药效猛烈，正是为了以雷霆之势，冲刷涤荡你体内淤积多年的丹毒与杂质！现在知道好处了吧？区区腹泻之苦，与大道突破相比，算得了什么？”
那年轻修士闻言，脸上的愤怒彻底消失了，虽然想起那痛苦的经历还是心有余悸，但突破的喜悦是实实在在的！是啊，跟突破相比，拉肚子算什么？这位老板果然是高人！用药如用兵，狠辣精准！
他的态度顿时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着几分感激和羞愧，对着苏哲连连鞠躬：“是在下有眼无珠，误会了老板！多谢老板！多谢您的灵药！多谢！”说完，居然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两块灵石，硬要塞给苏哲作为感谢，被苏哲“高风亮节”地拒绝了。
年轻修士千恩万谢地走了，脚步轻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这一下，效果比任何吆喝都管用！
围观的人群彻底沸腾了！
“老板！你这药真能助人突破？我卡在三层半年了！”
“老板，我这内伤三年了，能治吗？”
“道友，你这药对筑基期修士稳固境界有用吗？”
“老哥…咳咳…那什么…有没有那种…就是能让男人…重振雄风的那种…你懂的？”一个面色苍白、眼神躲闪的中年修士凑近低声问道，还挤了挤眼。
一时间，苏哲那原本冷清的摊位前，竟然被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询问声几乎要把他淹没。
苏哲心中狂笑，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但表面却依旧绷着，一副“商业机密不可泄露”、“尔等俗人吵到我眼睛了”的表情，开始舌绽莲花，满嘴跑火车：
“此乃祖传秘方，采用九九八十一种稀有灵草，经过七七西十九日文武火淬炼而成！蕴含一丝造化之力，专治各种修行疑难杂症！包治百病，无效……呃，那定是你心不诚，或者缘分未到！”
“筑基？小了！格局小了！理论上，只要剂量够，对元婴期大佬打磨法力都有一丝丝微弱的借鉴意义！”，反正也没元婴大佬会来买，牛就随便吹也没事！
“那种？有！当然有！男人嘛，都懂！我这边还有私藏的加强版‘金枪不倒丸’，采用百年淫羊藿、虎鞭精华……不过价格嘛，自然要贵上那么一点点……”，他故意搓了搓手指！
他越吹越离谱，台词怎么夸张怎么来，怎么神秘怎么编。但偏偏有那个活生生的“成功案例”在前，就像黑夜里的灯塔，照亮了忽悠的道路！还真就唬住了一批急于提升修为、或者有难言之隐、或者单纯想捡漏的修士！
“给我来一颗！”
“我要两颗！”
“这是五块灵石！剩下的不用找了！”
“我这儿有一株十年份的凝血草，换一颗行不行？”
生意瞬间火爆起来！
苏哲一边维持着高人风范，一边手脚麻利地收灵石、收材料、递药丸，忙得不亦乐乎。
【叮！成功卖出劣质药丸，获得缺德点+10！】
【叮！成功忽悠一名修士，获得缺德点+5！】
【叮！收到低阶材料折价，行为评价：奸商！获得缺德点+8！】
【叮！……】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最美妙的伴奏，接连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响起，简首是仙乐阵阵！
他的缺德点余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增长！同时，腰间那个从一个顾客那里用两颗“伸腿瞪眼丸”换来的、满是补丁的旧储物袋，也渐渐鼓胀起来，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品质不一的下品灵石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低阶材料。
“苏氏灵药”这个名头，伴随着“效果拔群但过程痛苦”、“拉肚子突破法”的诡异传说，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在这小小的散修坊市里迅速传开。
苏哲一边数着灵石和缺德点，一边看着那些如获至宝、欢天喜地离开的顾客，心里简首乐开了花。
缺德大道，果然前途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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