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母女二人静静相拥，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决心在彼此心中流淌。
送走母亲，沈云舒却毫无睡意。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春晓默契地上前磨墨。
“小姐要作诗？”夏叶轻声问道。
“不，”沈云舒提起笔，蘸饱了墨，眼神清亮锐利，“写几张拜帖。”
“拜帖？”两个丫鬟皆是一愣。
明日并无出门的打算啊。
沈云舒落笔，字迹簪花小楷，清丽却暗藏风骨。
第一张，是写给永嘉郡主府的。
除了常规的问候致意，她在末尾巧妙地添了一句，言及近日偶得一首小诗，自觉尚可，欲于赏春宴上求教于郡主雅正，盼郡主不吝指点。
第二张，是写给翰林院掌院学士家的嫡孙女，那位小姐素有才名，性情孤傲，与前世的她并无交集，但却极其厌恶沈婉如那类矫揉造作之人。
第三张，则是写给一位家世寻常却性格泼辣、最喜打抱不平的御史家小姐。
这几人，皆非沈婉如的交好圈子，甚至隐隐有些不对付。
“春晓，明日一早，便将这三张拜帖送至各家。”
沈云舒将写好的帖子吹干墨迹，递给春晓。
“是，小姐。”
春晓虽不解其深意，但依旧郑重接过。
小姐此举，定然有其道理。
她们只需紧跟小姐的步伐便是。
沈云舒看着跳跃的烛火，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沈婉如，你想在赏春宴上凭一曲琵琶独占鳌头，赢得满堂喝彩，顺便衬托我的狼狈不堪？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翌日，天光放亮，昨夜的惊心动魄仿佛被晨曦悄然抹去，丞相府依旧是一派井然有序的宁静模样。
春晓早早便将三份拜帖送出。
用过早膳，沈云舒正陪着母亲林氏说话，外头丫鬟便来禀报，道是永嘉郡主府、翰林学士府和御史府都派了人来回帖。
林氏有些讶异：“舒儿，你何时与这几家的小姐有了往来？”
永嘉郡主身份尊贵，翰林家的小姐清高，御史家的小姐泼辣，都与女儿往日交好的圈子不甚相同。
沈云舒接过制作精雅的回帖，一一翻开看过，唇角微弯：“女儿久病初愈，想着赏春宴上多认识几位姐妹也是好的。便冒昧送了帖子，没想到几位贵女都如此给面子。”
永嘉郡主的回帖言辞热情，表示十分期待她的诗作；
翰林小姐的回帖则简洁清冷，只道“宴上恭候”；御史小姐的回帖最是首白爽利，写着“早闻沈大小姐之名，盼一见”。
林氏见女儿处理得当，心中欣慰，便也不再多问。
恰在此时，沈婉如袅袅婷婷地来了，依旧是那副温婉柔顺的模样，仿佛昨夜那惊心阴谋与她毫无干系。
“给母亲请安，姐姐今日气色真好。”
她笑吟吟地行礼，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沈云舒手边的回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很快掩去。
林氏如今看她，只觉得那笑容虚伪刺眼，但想起女儿的叮嘱，面上丝毫不露，只淡淡应了声：“来了就坐吧。”
沈婉如敏感地察觉到林氏今日的态度似乎比往日冷淡了些，心下不由一紧。
难道是秋纹那边出了什么纰漏？
她昨日傍晚还收到钱嬷嬷递来的消息，说一切顺利，只待时机。
可今早却听闻秋纹因母病匆忙归家了？
这时间点未免太过巧合。
她按下心中不安，故作关切地看向沈云舒：“姐姐的舞裙想必己经送来了吧？可还合身？若有哪里不妥，现在修改还来得及。”
沈云舒将她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微微一笑：“劳妹妹挂心，衣裙很好，并无不妥。”
“那便好。”
沈婉如笑得愈发甜美，“姐姐舞姿动人，此次定能惊艳全场。”
心里却冷笑，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又坐了片刻，沈婉如便借口要回去练习琵琶，起身告辞。
她需得尽快联系上钱嬷嬷，问清楚秋纹之事究竟如何。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林氏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一声：“贼心不死！”
沈云舒安抚地拍拍母亲的手：“母亲何必与她动气，跳梁小丑罢了。”
西院，柳姨娘住处。
沈婉如屏退左右，焦急地低声问道：“娘，秋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回家去了？母亲今日对我态度也有些奇怪，会不会是……”
柳姨娘比起女儿的焦躁，显得镇定许多，但眉头也微微蹙着：“钱嬷嬷今早才寻了机会递话进来，说昨夜一切顺利，并未被发现。秋纹清早离府，理由倒也充分，许是我们多心了。”
“可是……”沈婉如总觉得不安。
“即便她们有所察觉，没有真凭实据，也奈何不了我们。”
柳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事己至此，赏春宴绝不能让沈云舒出了风头。她不是还给别家小姐送了拜帖？看来是想另寻助力了。”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沈婉如急切道。
柳姨娘沉吟片刻，低声道：“她既想借诗词出头，你便让她出不了这个头！钱嬷嬷打听过了，此次赏春宴，永嘉郡主除了设诗琴擂台，还会行飞花令以助酒兴。你提前多做准备，将她可能作出的诗句尽数压下！让她无句可出，无词可对！”
沈婉如眼睛一亮：“娘说的是！我这就去寻些生僻雅致的诗词来背熟！”她对自己的才情向来颇有自信，加之早有准备，定能压得沈云舒黯然失色。
“还有，”柳姨娘叮嘱道，“你那琵琶曲，最后加一段《破阵乐》，要激昂慷慨些。听闻太子殿下近日颇关注边关战事，投其所好，方能事半功倍。”
沈婉如连连点头，心中大定，匆匆回去准备了。
柳姨娘独自坐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佛珠，眼中却无半分慈悲，只有冰冷的算计。
沈云舒那丫头，似乎真的有些不同了……看来，得更小心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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