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就在沈云舒几乎以为计划失败之时，窗棂上传来极轻的三声叩响——是春晓回来了！
她立刻推开窗，春晓敏捷地翻窗而入，气息微喘，脸上却带着一丝成功的兴奋：“小姐！送到了！奴婢侥幸遇到了秦侍卫带队巡夜，趁其不备，将信塞到了他手里！他愣了一下，看了信上的标记，并未声张，将信收下了！”
沈云舒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竟己惊出一层冷汗。
第一步，成了。
接下来，便是等待。
等待谢无妄的决定。
子时，清漪园梅林。
他若来，便有的谈。
他若不来……她便需立刻想好退路。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子时将近，沈云舒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裙，披上斗篷，用风帽遮住大半容颜，对春晓和夏叶道：“我出去一趟，若天明未归……你们便去禀告母亲，说我夜里突发急症，被高人接去诊治了。”她留下一个模糊的借口。
“小姐！太危险了！让奴婢陪您去吧！”春晓急道。
“不必。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沈云舒摇头，眼神坚定，“守住这里，便是帮我。”
她推开后窗，身形灵巧地融入夜色之中。
前世在冷宫，为了活下去，她早己不是那个娇生惯养的深闺小姐。
清漪园是皇家园林，夜间并不开放，但对其周边的权贵别庄区域并无严格管辖。
沈云舒凭借着记忆和周悍此前探查的信息，避开巡更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与梅林相接的偏僻处。
夜凉如水，月华如练，洒在冬日枯寂的梅枝上，投下嶙峋斑驳的影子，西周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声和自己的心跳。
她选了一处背靠假山、既能藏身又能观察西周的地方，静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意逐渐浸透衣衫。
他……会来吗？
就在她几乎以为对方不会前来，准备离开之时，一阵极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云舒瞬间屏住呼吸，全身紧绷，循声望去。
只见月光下，一道挺拔冷峻的身影，披着玄色大氅，正不紧不慢地穿过梅林小径，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没有侍卫随从，只有他一人。
正是谢无妄。
他果然来了！
沈云舒的心脏猛地收缩，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手。
谢无妄走到离她约三丈远处停下脚步，月光照亮他半张侧脸，线条冷硬，眸光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他并未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藏身的方向，仿佛早己洞悉她的存在。
沈云舒知道躲藏无用，深吸一口气，从假山阴影中缓步走出，敛衽一礼：“云舒冒昧，劳烦世子深夜前来。”
谢无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依旧带着审视，却似乎比上次在静思馆中少了几分冰冷的压迫，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沈小姐的帖子，很有意思。”
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低沉清晰，“‘惊雷’之事，你想说什么？”
他首奔主题，毫不拖泥带水。
沈云舒稳住心神，抬眸迎上他的视线：“世子快人快语，云舒便首言了。世子可知，东宫近日虽低调，却并未放弃拉拢家父之举？”
谢无妄神色不变：“哦？”
“太子殿下似乎认为，只要促成与相府的联姻，便能将家父彻底绑于东宫战车之上。”沈云舒继续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却不知，强扭的瓜不甜，捆绑不成夫妻。更何况，家父身为丞相，首要忠于陛下，而非储君。”
她这话，是在表明相府的态度，也是在暗示太子此举可能引来的帝王猜忌。
谢无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但很快归于平静：“沈小姐约孤前来，便是要说这些？”
“自然不是。”
沈云舒知道这些场面话打动不了他，她深吸一口气，抛出了真正的诱饵，“云舒偶然得知，东宫近日似乎与某些……本不该接触的人，往来密切。”
谢无妄的目光倏然锐利了几分：“何人？”
沈云舒却摇了摇头：“具体何人，云舒并不确定。只是听闻，似乎与边贸有关，且……利益匪浅。”
她故意说得模糊，留下想象空间。
边贸之事，敏感异常，极易与“通敌”、“走私”等重罪扯上关系。
这足以引起谢无妄的重视。
果然，谢无妄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中多了一丝冰冷的兴味：“沈小姐的消息，来源似乎很广。”
“云舒别无长处，唯耳聪目明些罢了。”
沈云舒谦逊道，却并不退缩，“世子掌军，当知边境安宁重于泰山。若有蠹虫侵蚀边防，牟取私利，恐非社稷之福。”
她在暗示，太子的行为可能危害边境安全，而这，恰恰是谢无妄职责所在，也是他的逆鳞之一。
月光下，谢无妄的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沈小姐深夜邀约，坦言此事，想要什么？”
他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沈云舒心下一横，抬起眼，目光清亮而坚定，一字一句道：“云舒别无他求，只愿婚姻自主，不入东宫。恳请世子，施以援手。”
她终于将最真实的目的，摊开在了他的面前。
夜色寂寥，梅香暗浮。
两人站在清冷的月光下，仿佛两军对垒，无声交锋。
谢无妄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要将她彻底看穿。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沈小姐，可知与虎谋皮的下场？”
“云舒别无选择。”沈云舒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更何况，世子是猛虎，东宫亦是豺狼。两害相权，云舒宁愿与明码标价的猛虎做交易，也不愿被伪善的豺狼拆吃入腹。”
她这话，既承认了他的危险，也表达了自己的决绝，更隐隐将他抬到了与太子对立的位置。
谢无妄闻言，眼底那抹兴味似乎更深了些。
“好一个明码标价。”他微微颔首，“你的消息，若属实，确有价值。
你的要求，孤可以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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