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厚礼”，太重了。
重到她不知该如何承接，更不知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但她己无暇深思。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知道了。”她将令牌仔细收好，神色恢复平静，“周悍，从明日起，你持此令，暗中接触侯府在京中的部分暗线，以……以督查商铺安全为由，了解他们的运作方式和联络渠道。切记，只了解，暂不调动，更不可暴露我的身份。”
她要先摸清这张牌的底细，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打出致命一击。
“奴才遵命！”周悍心中骇然，却不敢多问，躬身领命。
送走周悍，沈云舒独自坐在灯下，看着那枚代表着权力与危险的令牌，久久无言。
谢无妄……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弈者？
而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窗外，寒风呼啸，预示着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平静。
而她，己执子入局，再无退路。
玄铁令牌冰冷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沈云舒将其慎重地藏于妆匣最隐秘的夹层之中。
这枚令牌，既是护身符，亦是催命符，如何使用，何时使用，需得慎之又慎。
她并未立刻动用令牌的力量，只是让周悍继续暗中观察侯府暗线的动向，自己则依旧深居简出，专注于玉容斋的扩张和小院人手的培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腊月二十八，年关将近，京城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祥和，仿佛前些日子的风波从未发生。
一封烫金的请柬，却在这时，悄无声息地递到了舒云阁。
请柬来自东宫。
太子萧铭澈，于除夕前夜，在东宫设“辞岁小宴”，特邀丞相府嫡女沈云舒赴宴。
请柬措辞客气，言道感念沈相为国操劳，特邀其女共贺新岁，以表皇家恩典。
“小姐！这……”春晓捧着那封请柬，手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太子殿下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林氏闻讯赶来，看到请柬，亦是又惊又怒：“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舒儿，绝不能去！”
沈云舒看着那封华丽却透着森森寒意的请柬，眸色沉静如水。
太子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谢无妄离京在即，他便迫不及待地再次出手。
这“辞岁小宴”，名目冠冕堂皇，实则鸿门宴无疑。
一旦踏入东宫，便是羊入虎口，生死难料。
可若不去，便是公然拂了太子的面子，忤逆皇家恩典，同样会授人以柄。
进退两难。
“母亲，”沈云舒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惊，“太子以皇家恩典相邀，若是不去，便是大不敬。父亲在朝中，恐更难自处。”
“可……可那东宫是龙潭虎穴啊！”林氏急得眼圈发红，“万一太子他……”
“女儿自有分寸。”沈云舒握住母亲冰凉的手，目光坚定，“太子既在宫中设宴，众目睽睽之下，他尚且不敢明目张胆地如何。只需谨言慎行，小心应对，当可无虞。”
她心中冷笑，太子若真想用强，早就用了，何必等到今日？
他想要的，从来都是她心甘情愿地臣服，以此彻底掌控父亲和相府。
这便是她唯一的机会。
“可是……”林氏依旧忧心忡忡。
“母亲放心，”沈云舒安抚道，“女儿会提前禀明父亲，请父亲暗中安排。再者……靖安侯世子尚在京中，太子总要顾忌几分。”
提到谢无妄，林氏神色稍缓，却仍不放心：“世子虽能震慑，但终究是外臣……唉，我这就去与你父亲商议！”
沈崇明得知消息，亦是震怒，却同样无可奈何。
皇权压顶，储君相邀，臣子岂能抗命？
他只能暗中增派心腹侍卫，吩咐他们务必护住女儿周全，又连夜修书一封，以请教年节礼仪为名，送往靖安侯府，隐晦地提及此事，盼谢无妄能有所察觉。
然而，靖安侯府却并无回音。
谢无妄仿佛对此事一无所知，又或是……漠不关心。
沈云舒得知后，心中那丝微弱的期待悄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果然，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任何人。
除夕前夜，华灯初上。
沈云舒换上一身端庄却不失低调的湖蓝色宫装，发髻简单绾起，只簪一支素雅的珍珠步摇，薄施粉黛，力求不惹眼不出错。
林氏千叮万嘱，泪眼婆娑地将她送上了马车。
沈崇明安排的西名精锐侍卫紧随车驾左右，神情肃穆。
马车一路行至东宫侧门，早有内侍等候在此。
“沈小姐，请随奴婢来。”内侍态度恭敬，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沈云舒深吸一口气，扶着春晓的手下了马车，缓步踏入那朱漆宫门。
身后相府侍卫被拦在门外，只能焦灼地目送她消失在深深的宫墙之内。
东宫内，灯火通明，丝竹声声，看似一派歌舞升平。
宴设于一处暖阁，规模果然不大，仅有寥寥十数人。
除了太子萧铭澈端坐主位，下首竟还坐着几位宗室亲王和重臣之子，安国公李炳赫然在列！
而女眷席上，除了沈云舒，竟只有……永嘉郡主和两位面生的宗室县主！
沈云舒的心猛地一沉！
这根本不是寻常的辞岁小宴！
太子竟请了这许多宗室和重臣作陪！
他是想将“相府嫡女赴东宫宴”之事坐实，造成既成事实，逼父亲就范！
更有甚者，他将永嘉郡主请来，恐怕也是为了堵郡主的嘴，让她无法再像上次那般出面维护！
好精密的算计！
好狠毒的心思！
“臣女沈云舒，参见太子殿下。”
她压下心中惊涛，上前敛衽行礼，姿态恭谨无可挑剔。
萧铭澈今日心情似乎极好，一身杏黄常服，面带温和笑容，虚扶一下：“沈小姐不必多礼。今日小宴，不必拘束，快请入座。”
他的目光落在沈云舒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志在必得，仿佛她己是他的囊中之物。
沈云舒强忍不适，谢恩后，在永嘉郡主下首的空位坐下。
永嘉郡主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担忧与无奈，微微颔首，示意她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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