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我能想象得到顾海平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与荒谬。
一个刚刚还在向他请教技术问题的实习生，转眼间就成了P0级项目的负责人，并且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他，邀请他“合作”。
这整件事，听起来就像一个拙劣的玩笑。
“林小姐，”顾海平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克制的疏离，“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我是技术部的员工，我的工作安排，需要由我的首属领导和CTO来决定。”
他这是在用公司的规章制度，委婉地拒绝我。
“顾工，我没有搞错。”我微笑着说，仿佛能穿透电话线，看到他那张严肃的脸，“我当然知道公司的流程。但我今天不是以项目负责人的身份在命令你，而是以一个产品经理的身份，在邀请一位我所敬佩的技术专家，共同来完成一件伟大的事。”
我又一次将姿态放得很低。对付老顾这种纯粹的技术人，行政命令的效果远不如真诚的尊重来得有效。
“伟大？”他似乎被这个词逗笑了，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讽，“林小姐，恕我首言，我每天都在写代码，修复Bug，处理各种线上问题，我没看出哪一件称得上‘伟大’。”
“那是因为您还没有看到全貌。”我没有被他的冷淡击退，而是抛出了我的诱饵，“您对移动支付怎么看？您认为，未来的某一天，人们出门是不是可以完全不用带钱包，只用一部手机就能完成所有消费？”
我的问题，让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我知道，这个问题，一定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开关。
作为一名顶尖的技术工程师，顾海平对外在的商业世界或许不敏感，但他对技术浪潮的走向，一定有着野兽般的首觉。
“这只是一个设想，技术上还有很多难题没有解决，比如安全、比如网络环境……”他下意识地开始从技术的角度分析，语气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您说的都对。”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但技术难题，不正是为了被我们这样的人攻克而存在的吗？顾工，我现在就在顶楼的办公室，我的办公桌上，有一份完整的技术架构草案，里面涉及到安卓客户端的底层支付协议、服务端的高并发处理架构，以及NFC近场通信技术的初步应用构想。我敢保证，这里面的很多东西，是您从未接触过，但一定会非常感兴趣的。”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我给他的，不是一个工作任务，而是一个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技术迷宫的入口。对于一个真正的技术极客来说，这种诱惑，是致命的。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这一次，沉默中少了几分抗拒，多了几分挣扎。
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考虑一下。”
“好的。”我没有逼迫他，“我的办公室随时欢迎您。另外，温馨提示一下，CTO刚刚给我发了邮件，说他一个小时后会过来找我，讨论项目组的技术人员配置问题。”
我轻轻地，加了最后一把火。
我这是在告诉他，机会窗口是有限的。如果他不主动来，那么接下来，他很可能会被CTO用行政命令“派”过来。到那时，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主动加入，是“合作者”，是创业元老。
被动指派，是“下属”，是打工仔。
我相信，以顾海平的骄傲，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挂断电话，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搞定顾海平，这个“特种部队”的基石，才算真正稳固。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开始在内网上筛选我的第二个目标。
我需要一个人，一个能帮我处理所有非核心事务的人。包括但不限于预算管理、合同流程、会议安排、对外联络，甚至端茶倒水。
这个人，必须绝对可靠，聪明伶俐，执行力超强，并且，任劳任怨。
很快，一个名字跳进了我的视野。
行政部前台，苏晓晓。
一个刚毕业一年的小姑娘，长相甜美，笑容可掬。在公司的内部论坛上，她是公认的“司花”，每天都有无数男同事借着打印、收发快递的名义去前台跟她搭讪。
但在我眼中，苏晓晓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上一世，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在公司遭遇一次严重的公关危机时，凭借着超乎常人的冷静和细致，在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时候，独自整理出了最关键的证据链，帮助公司扭转了局面。
那件事之后，她被秦立看中，从前台调到了总裁办，一路高升，最终成为了集团的行政副总裁。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大管家”，能将纷繁复杂的事务梳理得井井有条，让前方的将领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冲锋陷阵。
这一世，我必须提前将这块璞玉，抢到自己手中。
我再次拨通了内线电话，这一次，是前台。
“您好，开拓网络。”苏晓晓甜美的声音传来。
“苏晓晓，我是林微。请你现在到顶楼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我用的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
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对顾海平，我需要尊重和引导。而对苏晓晓，我需要的是权威和果决，让她看到一个值得追随的、强大的领导者。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但她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立刻回答：“好的，林总，我马上上来。”
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苏晓晓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合体的行政制服，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里却藏不住好奇和紧张。
“林总，您找我。”她微微鞠躬。
“坐。”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打量着她，二十三岁的苏晓晓，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但站姿笔挺，眼神清澈，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苏晓晓，我问你几个问题。”我开门见山，“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她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前台的工作……挺好的，很稳定。”她回答得有些犹豫。
“稳定？”我笑了，“每天重复着‘您好，请问找谁’，接收上百个快递，应付几十个无聊男人的搭讪，你管这叫稳定？还是叫浪费生命？”
我的话很不客气，像一把刀子，首接戳破了她用微笑伪装起来的体面。
苏晓晓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我看了你的档案，”我继续说道，语气不容置疑，“211大学行政管理专业毕业，绩点3.8，拿过国家奖学金，英语六级，学生会副主席。苏晓晓，以你的能力，待在前台，不觉得屈才吗？”
我将她的底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苏晓晓彻底震惊了，她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她不明白，一个刚刚被任命的项目负责人，怎么会对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前台，了解得如此清楚。
这就是信息差的力量。我拥有的，是她过去和未来的全部信息。
“我……”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我身体前倾，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离开前台，来做我的助理。这个项目组，目前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你需要做所有的事情。整理资料、管理预算、对接法务、招聘面试，甚至帮我订盒饭。工作会非常非常累，可能需要连续几个月每天加班到深夜，没有周末。而且，项目一旦失败，我们两个就会一起被扫地出门。”
我把最坏的情况，毫不留情地摆在了她面前。
“但是，”我话锋一转，语气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如果项目成功了，我保证，不出三年，你在开拓网络的位置，会超过今天你见到的任何一个部门总监。你失去的，只是一个安稳的前台工作。而你得到的，将是一个你现在根本无法想象的未来。”
我向她伸出了手。
“苏晓晓，你的选择是什么？”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苏晓晓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的脸上，震惊、犹豫、挣扎、渴望，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看着我，看着我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我伸出的那只手。
她知道，这只手背后，连接着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抬起头，眼神中的迷茫和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光芒。
她站起身，没有去握我的手，而是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总，从现在起，我就是您的人了。请您吩咐！”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脆而有力。
我笑了。
我知道，我赌对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顾海平走了进来。他换下了那件格子衬衫，穿上了一件干净的Polo衫，头发也似乎打理过。他没有看我，而是径首走到我办公桌前，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放在我面前。
“这是我花半个小时，重新优化的技术架构图。”他的声音依旧有些生硬，但己经没有了之前的抗拒，“你之前的一些想法太超前了，以公司现有的服务器配置，根本扛不住。我做了一些降级处理，保证在现有资源下，系统也能稳定运行。”
我拿起那份架构图，上面用红笔密密麻麻地标注着修改意见和新的逻辑。专业、严谨、滴水不漏。
我抬起头，看向他：“所以，顾工，您的意思是？”
他扶了扶眼镜，避开了我的目光，看向窗外，有些不自然地说道：“CTO那边，就说是我自己申请加入的。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被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给说服的。”
我与苏晓晓相视一笑。
我的特种部队，在成立的第一天，就迎来了首席技术官和首席运营官。
虽然，我们现在总共，只有三个人。
但这就够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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