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绝对的冰冷,混合着死寂的黑暗。
林枫的意识如同沉入墨汁的顽石,在无尽的坠落与撞击带来的剧痛和震荡中彻底沉沦。身体仿佛己不属于自己,只剩下后颈衣领处传来的、被尖锐犬齿刺破皮肤的微弱痛感,以及一丝极其稀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灵魂联系,维系着他与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最后的羁绊。
玄夜紧咬着他衣领的利齿,如同铁铸的锚点,在混乱的翻滚与撞击中,死死固定着他脆弱的躯壳。每一次剧烈的撞击,都透过玄夜坚实的胸腹传来沉闷的震动,以及玄夜喉咙深处压抑的、带着血腥味的低吼。林枫能模糊地“感觉”到玄夜巨大的身躯如同盾牌,承受着上方不断砸落的巨大岩块和尖锐晶簇!每一次撞击都让那丝灵魂联系剧烈波动,传递来玄夜烙印深处强行压抑的痛苦与守护的决绝。
不知在黑暗中翻滚坠落了多久,仿佛穿过了粘稠冰冷的液体薄膜。
“噗通!”“轰隆!”
巨大的水花与撞击声同时响起!
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了林枫所有的感知!浑浊腥涩的液体疯狂涌入他的口鼻!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他震晕!
玄夜沉重的躯体狠狠砸在水底坚硬的岩石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紧咬林枫衣领的利齿瞬间松开!林枫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被巨大的水流冲击力狠狠甩飞出去,撞在后方冰冷湿滑的岩壁上!
“呃……”林枫发出一声被水流压抑的痛哼,意识在冰冷的窒息和撞击的眩晕中浮沉。他挣扎着,试图划水,但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仅存的力气只够让他勉强扒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将头探出水面,剧烈地咳嗽、喘息。
眼前依旧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气冰冷潮湿,弥漫着浓重的淤泥腐朽气息和……一种极其细微的、带着血腥味的矿物质气味?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粗重的喘息,以及不远处传来玄夜沉重的、带着痛苦的喘息声。
“玄……夜?”林枫嘶哑地呼唤,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显得异常微弱。
没有回应,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低吼。
林枫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窒息感后的虚弱,挣扎着想要靠近玄夜喘息的方向。就在这时,他那只僵硬麻木、布满银色裂纹的左臂,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了身下冰冷湿滑的岩石表面。
指尖传来一种奇异的触感。岩石表面并非纯粹的冰冷坚硬,而是覆盖着一层极其细腻、如同沙粒般的粉末。这粉末在指尖的触碰下,竟然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银蓝色光点!
星屑!
虽然光芒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但那种纯净的星髓本源气息,林枫绝不会认错!这里也有星屑沉积!
这微弱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晨曦,短暂地驱散了部分绝望。
借着这极其微弱的光芒,林枫艰难地环顾西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暗湖,水面相对平静。湖底并非淤泥,而是覆盖着厚厚一层这种散发着微弱星辉的沉积物。湖岸则是崎岖不平的黑色岩石。
玄夜沉重的喘息声来自他右前方不远处的浅滩。林枫咬着牙,忍着伤痛,手脚并用地朝着那个方向艰难挪动。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势,冰冷的湖水如同无数钢针扎刺着伤口。
终于,他爬上了浅滩。借着湖底微弱星辉的映照,他看到了玄夜。
巨大的黑豹侧躺在冰冷的星屑浅滩上,身躯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压抑的杂音。他背上的伤口再次崩裂,暗红的血液混合着浑浊的泥水,在身下的星屑沉积物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痕迹。后腿的贯穿伤更是惨不忍睹,白骨隐约可见。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头颅,眉心的位置,那枚新生的烙印此刻光芒极其黯淡,甚至边缘处似乎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烙印深处流淌的星图和兽爪纹路都显得模糊不清,显然在坠落和撞击中受到了重创。
玄夜暗金的竖瞳半睁着,瞳孔深处流淌的星河光点也变得极其稀薄,眼神中充满了疲惫、痛苦,以及一种刚刚脱离毁灭边缘后的巨大茫然。他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强行压制着体内伤势带来的剧痛和烙印不稳带来的力量紊乱。
林枫挣扎着爬到玄夜巨大的头颅旁,用还能动弹的右手,颤抖着轻轻触碰了一下玄夜冰冷湿漉的鼻尖。
“还……活着……” 玄夜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意义不明的咕噜声,算是回应。他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林枫的眼神复杂依旧,但那份冰冷的戒备似乎被巨大的疲惫和伤痛冲淡了许多。
林枫松了口气,瘫坐在冰冷的星屑浅滩上,剧烈地喘息。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尚未升起,就被沉重的现实压垮。玄夜重伤濒危,自己也几乎油尽灯枯,出路在哪里?
就在这时,他那只布满银色裂纹的左臂,指尖触碰到的星屑沉积物,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牵引感!这牵引并非指向湖面,而是斜斜地指向浅滩后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嶙峋岩壁!
又是鳞甲的指引?不,鳞甲早己失落。是星屑本身的感应?
林枫挣扎着站起身,循着那微弱的星屑牵引,踉跄地朝着岩壁方向走去。玄夜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巨大的头颅微微抬起,暗金的竖瞳警惕地望向那片黑暗。
岩壁冰冷坚硬,布满湿滑的苔藓。林枫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指尖划过粗糙的岩石表面,忽然,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刻痕般的凹陷感传来!
他心中一动,用尽力气,用那只还能活动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将岩壁表面湿滑的苔藓和淤泥抹去一片。
微弱的光芒从指尖下透出!
岩壁上,赫然刻印着一道道极其古老、极其玄奥的、由纯粹星屑粉末凝结而成的银蓝色纹路!这些纹路蜿蜒曲折,相互交织,构成一个残缺的、却依旧散发着庄严气息的图案——与之前石厅祭坛上的星纹同源,但更加原始、更加粗犷!像是某种……指引或者封印?
星屑牵引感在此处骤然增强!
林枫的心脏狂跳起来!他顺着岩壁上的星纹图案摸索。纹路在岩壁底部一处向内凹陷的角落汇聚。
他蹲下身,用手扒开角落堆积的淤泥和碎石。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显露出来!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古老尘埃和血腥矿物质气息的冰冷气流,猛地从洞口倒灌而出!而那股牵引感,正是来自洞内深处!
生路?还是另一个陷阱?
林枫回头看了一眼浅滩上气息奄奄的玄夜。玄夜巨大的头颅微微点了点,暗金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决绝。没有选择。
林枫深吸一口气,率先弯腰钻入洞口。玄夜挣扎着站起,拖着沉重的伤躯,艰难地挤入狭窄的通道。
通道不长,很快便走到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
又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但这里与之前的晶窟截然不同!
穹顶高耸,却并非布满了星髓晶簇,而是如同被巨斧劈砍过般,布满了嶙峋的怪石和垂下的巨大钟乳石。空间中央,并非水晶平台,而是一个由巨大、粗糙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的、布满岁月风霜痕迹的古老祭坛!
祭坛呈方形,共分三层。每一层边缘都刻满了与岩壁入口处同源的、粗犷原始的星纹图案,但更加完整、更加繁复!祭坛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微弱银蓝光芒的星屑尘埃。而在祭坛的最顶端,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矗立着一具……巨大的骸骨!
林枫和玄夜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具骸骨之上!
那骸骨属于一头体型远比玄夜更加庞大的黑豹!即使只剩下森白的骨架,依旧能感受到其生前那如山岳般的雄伟姿态!巨大的头骨低垂,仿佛在俯视着祭坛。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在这巨大骸骨的胸骨位置,赫然钉着一枚东西!
一枚约莫尺许长短、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沉骨质、表面布满扭曲邪异符文的——巨大骨钉!骨钉深深嵌入骸骨之中,尾部散发着极其微弱、却令人灵魂都感到颤栗的、混合着死寂、怨毒与腐朽的气息!与噬魂钉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邪恶!
这枚骨钉仿佛拥有生命般,即使过去了无数岁月,依旧散发着不祥的诅咒之力,牢牢禁锢着这具巨大的骸骨,将其钉死在祭坛之上!骸骨周围的星屑尘埃中,隐约可见一些暗红色的、早己干涸凝固的斑点,如同永不褪色的血泪!
玄夜巨大的身躯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暗金的竖瞳骤然收缩到极致!瞳孔深处那稀薄的星河光点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悲伤与滔天的愤怒,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呃……嗷——!!!”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而出的痛苦呜咽,混合着无法抑制的暴戾咆哮,猛地从玄夜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巨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他死死地盯着祭坛上那具被骨钉钉死的巨大骸骨,巨大的头颅痛苦地低伏下去,前爪深深抠进地面的星屑尘埃中!
林枫也被这骸骨和骨钉散发出的恐怖气息以及玄夜剧烈的反应震慑住了!他瞬间明白,这具骸骨,很可能就是玄夜一族的先祖!一位同样被掠灵盟钉死在祭坛上的守护者!
就在这时,玄夜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巨大的头颅猛地抬起,布满血丝的暗金竖瞳死死锁定在祭坛骸骨巨大头骨的下颌位置!
林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巨大头骨的下颌骨缝隙间,在厚厚星屑尘埃的掩埋下,似乎卡着一样东西!
一块约莫巴掌大小、边缘并不规则的、呈现出暗沉银蓝色的……骨片?
那骨片的材质极其特殊,非金非石,更像是某种极其强韧的生物骨骼!骨片表面天然生长着极其繁复玄奥的、流淌着微弱星芒的银蓝色纹路!这些纹路与玄夜眉心那枚新生烙印深处的星图符纹,竟有七八分相似!散发着一股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气息!
玄夜巨大的身躯颤抖得更加剧烈!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沉嘶吼,巨大的前爪抬起又放下,似乎想上前,却又被那巨大的骸骨和邪恶骨钉散发出的恐怖威压所震慑,更被那骨片散发出的、源自血脉的强烈呼唤所冲击!
林枫看着玄夜痛苦挣扎的模样,又看了看祭坛上那具巨大的遗骸和那枚邪恶骨钉,最后目光落在那块散发着同源星芒的奇异骨片上。
必须拿到它!那可能是玄夜恢复力量、甚至了解真相的关键!
没有时间犹豫!林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强忍着伤痛,不顾玄夜喉咙里发出的、带着警告意味的低沉咆哮,猛地朝着祭坛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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