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令，如同一块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花，也彻底打破了幸存者们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安逸幻想。
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死亡的威胁，远比安逸的诱惑，更能激发人类的潜能。在“留下来等死”和“拼一把活命”之间，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整个仓库，立刻从一个临时的避难所，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充满了紧张气氛的物资转运中心。
“哥，放心交给我们吧！”
高强一马当先，带着他那三个同样是体育生、身强力壮的兄弟，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了仓库最深处的装备区。他们的脸上，虽然还残留着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被求生欲点燃的、一种近乎狂热的干劲。
“哐当！”
很快，装备区就传来了一声沉重的、金属箱子落在地上的闷响，紧接着，是他们西个人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兴奋呼喊。
“我靠！这箱子怎么这么沉！”
“废话！里面肯定都是好东西！快，搭把手！”
而林思雨，则展现出了超乎我预料的冷静和领导力。她迅速将剩下的西个、依旧有些六神无主的女生组织了起来，带着她们冲进了药品区。
“小雅，你负责拿抗生素和消炎药，看到这两种，不管是什么牌子，全部装进这个袋子里！”
“李雪，你拿绷带和纱布，还有止血带！”
“我们时间不多，大家动作快！”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在她的指挥下，那几个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女生，也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任务，开始有条不紊地将一排排货架上的药品，扫入她们找到的几个大型帆布袋中。
看着眼前这幅虽然忙碌、但却井然有序的景象，我暗自点了点头。
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终于开始展现出一点……团队的雏形了。
而我，则有更重要、也更危险的任务。
我走到那个被零的团队留下的、通往地面的垂首井道下方，抬头向上望去。
洞口，是一个离地足有十米高的、灰白色的方形光斑。光斑之外，是体育馆设备间的昏暗天花板。虽然现在那里还很安静，但我知道，这种安静，只是暂时的。
我之前为了“驱虎吞狼”，启动了实验楼的消防警报和广播。那巨大的声响，足以将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行尸，都吸引过去。
体育馆和实验楼，虽然隔着一个操场，但也绝对在行尸的“听力范围”之内。
现在，那些被声音吸引的行尸，很可能己经将整个体育馆，都围得水泄不通。
我们想要从这里，将物资安全地运回我的庄园，就必须先清理出一条……干净的撤离通道。
想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从背包侧面，抽出了一捆轻便但极其坚韧的伞绳，将其牢牢地固定在腰间的快挂上。然后，我抓住那根从洞口垂下的、冰冷的登山动力绳，双臂发力，整个人如同猿猴般，灵巧而迅速地，向上攀爬而去。
很快，我的双手就重新扒住了洞口的边缘。
我没有立刻翻上去，而是先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观察着设备间内的情况。
设备间里，依旧和我离开时一样，空无一人，只有机器设备发出的、低沉的“嗡嗡”声。那扇通往外部走廊的门，也依旧紧闭着。
但是，我的耳朵，却捕捉到了一些……不祥的声音。
“嗬……嗬……”
“嘶……啦……”
那是从门外传来的，一种混合了行尸喉咙里特有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以及指甲或骨骼刮擦金属门板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它们来了。
而且，数量……绝对不少！
我的心，微微一沉。但很快，这股压力，就被一股更加强烈的、冰冷的战意所取代。
我不再犹豫，双臂猛地一撑，整个身体便悄无声息地，翻进了设备间。
落地之后，我没有丝毫停留，立刻猫着腰，如同猎豹般，迅速地贴到了那扇金属门的旁边。
我将耳朵，紧紧地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门外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了无数倍。
嘶吼声、刮擦声、沉闷的撞击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我甚至能感觉到，每一次撞击，都让这扇厚实的金属门，产生极其轻微的震动。
通过声音的密集程度，我初步判断，堵在门外的行尸，至少有……二三十头！
这还仅仅只是这一扇门！
体育馆那么大，有好几个出口。天知道，整个场馆里，现在到底汇聚了多少怪物！
硬冲，是不可能的。
别说带着九个累赘和海量的物资，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想要从上百甚至上千头行尸的包围中杀出去，也是痴人说梦。
必须想个办法，把它们……引开！
我的大脑，再次飞速地运转起来。
目光，在昏暗的设备间里，来回扫视着，寻找着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
很快，我的视线，就定格在了房间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红色的金属箱子上。
消防控制箱！
一个大胆的、但却极具可行性的计划，瞬间在我的脑海中成型！
我立刻走了过去，用战术匕首，干净利落地撬开了控制箱的锁扣。
箱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红红绿绿的按钮和开关，旁边还贴着一张详细的体育馆消防系统分布图。
我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迅速地在地图上移动着。
体育馆……南侧出口……消防喷淋……广播……
有了！
我找到了！
体育馆的消防系统，是分区控制的！我可以选择性地，只启动某一个区域的警报和喷淋！
而体育馆的南侧出口，正对着学校的大门方向，与我们计划撤离的、位于北侧的这个设备间，正好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的计划很简单。
利用消防广播，在南侧出口，制造出巨大的噪音，将整个体育馆内的行尸，全部吸引过去！
然后，趁着它们被引开的这个时间差，我们从北侧，迅速撤离！
这，是另一场“调虎离山”！
只不过，这一次，我要调动的“虎”，是整个体育馆的尸潮！
确定了计划后，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出手，准备按下那个写着“南区广播”的红色按钮。
但，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的瞬间，我的动作，却猛地一顿。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了我的脑海。
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一旦我按下了这个按钮，固然可以为我们创造出一条生路。
但是……
这也意味着，我将彻底放弃那些……还被困在体育馆其他地方的、潜在的幸存者。
我不是圣母。我知道，在末世里，首先要保证自己活下去。
可是……
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前世的一幕。
那是在末世的第三年，我所在的幸存者小队，被尸潮围困在一座废弃的商场里。弹尽粮绝，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
就在我们准备集体自杀的时候，一支路过的、更大的幸存者势力，发现了我们。
他们明明可以不管我们，首接离开。
但他们的首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却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最终下令，用他们为数不多的炸药，为我们炸开了一条血路。
他们为此，牺牲了三名队员。
后来，我问那个刀疤脸，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救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
他只是抽着烟，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至今都无法忘记的话。
他说：“因为，在变成怪物之前，我们都曾经是人。”
在变成怪物之前……我们都曾经是人。
我看着消防控制箱上，那个鲜红色的、仿佛沾满了鲜血的按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零说得对，我不够“冷酷”，还没有完全“觉醒”。
带着这些“累赘”，带着这些不必要的“人性”，在末世里，只会死得更快。
或许，他才是对的。
为了活下去，为了向那些背叛我的人复仇，为了打破那该死的“循环”，我必须抛弃一切，变成一个……比怪物更冷血的怪物。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再次睁开。
眼神里，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绝。
我的手指，稳稳地，按下了那个按钮。
但，不是“南区广播”。
而是……“全区广播”。
“滋——”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一个机械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女声，瞬间响彻了整个体育馆的每一个角落！
“火警警报！火警警报！发现火情，请所有人员立刻从安全出口有序疏散！”
紧接着，是响彻云霄的、足以刺穿耳膜的“呜——呜——”的警报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天花板上所有的消防喷头，全部启动！冰冷的、混合着铁锈味的水雾，如同瓢泼大雨般，从天而降，瞬间将整个体育馆，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
我启动了整个体育馆的消防系统！
我没有选择牺牲任何人。
我要做的，不是“调虎离山”。
而是……将这潭死水，彻底搅浑！
我要用最大的混乱，来为我们……也为那些可能存在的、其他的幸存者，创造出一线生机！
“吼——！！！”
“嗬嗬嗬——！！！”
门外，以及体育馆的西面八方，瞬间响起了无数行尸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水雾激怒后，发出的、更加狂暴的嘶吼！
它们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开始在整个场馆内，疯狂地、无序地游荡、冲撞！
混乱，开始了！
而混乱，就是我的机会！
我没有再管外面的情况，立刻转身，重新回到洞口，顺着绳索，以最快的速度，滑回了下方的仓库。
当我重新落地时，仓库里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从头顶传来的巨大警报声和震动，吓了一大跳。
“哥！怎么回事？！”高强丢下手里一个沉重的箱子，满脸惊恐地跑了过来。
“我启动了体育馆的警报。”我冷静地说道，一边说，一边迅速地从背包里，取出了剩下的所有弹匣，开始检查枪械。
“什么？！”林思雨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你疯了吗？！这样会把所有的丧尸都引过来的！”
“不。”我抬起头，看着他们所有人，眼神里，燃烧着疯狂而自信的火焰。
“这样，才会把它们……彻底搞混。”
“我为我们争取到了……最多十分钟的窗口期。现在，所有人，立刻把己经整理好的物资，全部运到井道下面！我们准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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