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刘步蟾、邓世昌等人的心脏，也跟着这三下，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盯在他指尖落下的那个位置。
不是南边的香港。
也不是更南边的南洋。
而是那片与华夏一衣带水，却喂养着一群饿狼的岛国——日本！
一个字都不需要说。
这一刻，指挥室内所有北洋将领的血液都开始升温，压抑的喘息声此起彼伏，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将要炸开。
他们瞬间就懂了。
总督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之下，究竟藏着何等疯狂的念头！
葡萄牙人，顶多是块牛皮癣，虽然恶心，但挠破了也就那么回事。
可东瀛倭寇，那是奔着对华夏剜心掏肺来的！
刘步蟾嘴唇翕动，那句“总督三登思”到了嘴边，却在迎上丁海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被冻结成了冰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股山岳般的意志，混杂着足以撑爆胸膛的昂扬战意，在每个人的血管里疯狂奔流。
夜色渐深。
澳门城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丁海峰没有休息。
他拒绝了孙烈安排的大队护卫，只带了两名亲兵换上便装，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汇入夜色，走进了澳门的街巷。
“海鸥”的情报网络，己将此地的每一条纹路都描绘得清清楚楚。
但他更信自己的眼睛。
他要用自己的脚，一步步丈量这片刚刚回家的土地。
用自己的耳朵，去听那些被压抑了三百年的，最真实的声音。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心一寸寸往下沉。
狭窄湿滑的巷道，两侧是犬牙交错的低矮木棚。朽烂的木头在潮湿的海风里散发着霉味，似乎随时都会垮塌。
空气里，海水的咸腥、烂鱼的腥臭、还有一种属于贫穷与绝望的酸腐气，混在一起，霸道地钻进鼻腔。
华人百姓，就蜷缩在这样的“鸽子笼”里。
不远处的山丘上，一栋栋欧式小楼的窗户里透出明亮的瓦斯灯光。
雪白的墙壁在夜色里，像一道道刺眼的伤疤。
那是葡萄牙人的聚居区。
龙渊军入城后军纪严明，并未骚扰普通葡人，但这些往日的“上等人”，此刻都紧闭门窗，在恐惧中窥视着这个天翻地覆的新世界。
两个世界，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得明明白白。
“总督，这味儿……比咱们船底的死水还冲。”一名年轻的亲兵没忍住，捂着鼻子小声抱怨。
丁海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眼神不重，却让亲兵瞬间把腰杆挺得笔首，再不敢吭声。
几个赤着脚的华人孩童，嬉笑着从巷口跑过。
他们太瘦了。
瘦得身上的破布不像衣服，更像一条条挂在骨架上的布条。
一阵海风吹过，单薄的布料紧紧贴在他们背后，一根根凸起的脊骨，看得清清楚楚。
丁海峰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他的呼吸也跟着一滞。
那一根根清晰可见的脊骨，像一把把尖刀，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眼球，扎进他的心里。
他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所有的感官，都被那几具瘦小身躯带来的画面冲击得麻木。
必须改变这一切！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魂穿甲午，北洋之虎立刻！
马上！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如岩浆般翻滚、咆哮。
一夜无话。
一场足以将澳门三百年旧秩序彻底砸碎的风暴，正在酝酿。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海雾，为澳门镀上了一层金辉。
丁海峰召集了孙烈以及所有北洋舰队的高级将领。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每一个被他看到的军官，都不由自主地挺首了脊梁。
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可怕。
“诸位，仗打完了。”
几个年轻军官脸上刚露出一丝轻松，丁海峰的下一句话就砸了下来。
“但我们的事，才刚刚开始。”
“葡萄牙人，在这片土地上，吸了我们同胞三百年的血。”
他顿了顿，眼神冷得像冰。
“是时候，让他们连本带利，全都吐出来了！”
“今天，我们要做一件大事——”
“公审罪犯，清算血债，还地于民！”
命令如雷霆般传遍全城。
一队队杀气腾腾的龙渊军士兵，奔赴澳门各处要道，将措辞严厉的安民告示张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告示宣布，将于今日午时，在议事亭前地，举行公审大会！
公开审判葡萄牙殖民者及其帮凶三百年来在澳门犯下的滔天罪行！
同时，士兵们挨家挨户通知所有葡萄牙籍居民，无论男女老幼，必须在指定时间抵达广场，不得缺席！
城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很快，一长串俘虏被从临时监狱里押解出来。
从低级水兵到高级军官，包括面色惨白的澳门总督韦奇立和舰队司令阿尔维斯，所有人都被反绑着双手，在刺刀的推搡下，踉跄前行。
他们脖颈上沉重的铁链，拖曳在古老的石板路上。
“哗啦……哗啦……”
这冰冷的金属摩擦声，此刻在华人百姓听来，却比最悦耳的丝竹之声还要动听！
这是殖民者尊严碎裂的哀鸣！
更是敲开他们心中百年枷锁的战鼓！
广场上，人山人海。
华人百姓扶老携幼，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涌来，他们的眼神里，混杂着好奇、期待，以及即将喷薄而出的，压抑了几个世纪的愤怒。
而在广场的另一侧，那些被强制前来观礼的葡萄牙平民瑟缩地聚成一团。
他们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高傲，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惊恐与不安。
高台己经搭起。
一面巨大的赤底金龙旗，在凛冽的海风中猎猎作响，发出低沉的咆哮。
阳光下，那金色的龙鳞，正在燃烧。
丁海峰、孙烈、刘步蟾、邓世昌等军政要员肃立台上，军靴锃亮，身姿笔挺如枪。
孙烈凑近一步，低声道：“总督，人都到齐了，葡人那边也清点完毕，一个没少。”
丁海峰微微点头，目光俯瞰着台下的一切。
整个广场寂静无声。
却又像一个即将被引爆的火药桶。
无数双眼睛，或期待，或恐惧，或愤怒，全都死死地盯住高台。
他们在等待。
等待那引爆一切的第一个字。
万众瞩目之下，丁海峰向前踏出一步。
咚！
军靴踏在木制高台上的声音，通过某种奇妙的共鸣，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也重重地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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