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峰一声令下。
几名警卫立刻上前，用浸透了水的粗麻绳，将还在哀嚎咒骂的赵坤，和那个如泥的道士，死死捆在了马厩旁最结实的两根拴马桩上。
绳索深深勒进皮肉，死结一个扣一个，绝无挣脱的可能。
就在这时，山下的喧嚣声变了。
那不再是遥远的呐喊，而是一种让地面都微微发颤的轰鸣。
闷雷滚滚，由远及近。
黑压压的人潮冲破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涌上了山顶，冲进了赵府门前那片巨大的夯土广场。
人群的眼中，燃烧着积压了不知多少代的愤怒与疯狂。
可当他们冲进广场，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那股汹涌的势头却猛地一滞。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甚至，屏住了呼吸。
广场一侧，几十具尸体被整齐地摆放成一排。
那是赵坤手下所有的护院打手。
破席子根本盖不住他们扭曲的死状，暗红色的血水渗出来，将大片地面浸染得泥泞腥臭。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狠狠冲击着每一个灾民的神经。
渐渐地，有人在尸体堆里，认出了熟悉又可憎的面孔。
“刘癞子……真的死了……”
“那个是王麻子，上次就是他抢了我家最后半袋糠，还踹了我婆娘一脚！”
“都死了……赵阎王的狗腿子，全都死了！”
这些曾经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恶犬，真的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种压抑的骚动。
是快意，是解恨。
更多的是一种长期被压迫到极致后，骤然获得解放的茫然与虚幻。
他们的目光越过尸体，看向场中那些持枪而立、神色冷峻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最终，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马厩旁。
那两根拴马桩上捆着的人。
无数道混杂着仇恨、恐惧和审视的目光，刀子般刮在赵坤身上。
他似乎被这股人潮带来的压力刺激到了，猛地抬起头。
剧痛让他的脸极度扭曲，眼神却是一种穷途末路的癫狂。
他咧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混着血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嘿嘿……河神老爷……来接我了……”
赵坤眼神涣散，竟开始装疯卖傻。
“你们……你们都要死……都要下来陪我……”
他那含糊不清却依旧恶毒的诅咒，钻进灾民的耳朵里。
人群竟下意识地，集体后退了半步。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性的恐惧。
“啪！”
一声炸响！
清脆，响亮，势大力沉！
离得最近的一名警卫动了，一步上前，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赵坤的脸上。
力道之大，首接将赵坤两颗后槽牙打得脱落，混着一大口血沫喷了出来。
赵坤的怪笑戛然而止。
他的脑袋被抽得猛地歪向一边，整个人都被打懵了，世界瞬间安静。
丁海峰没有理会这条死狗的丑态。
他向前一步，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声音沉稳，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把孩子带上来。”
几名警卫领着七个孩子，走到了人群前方。
他们虽然面黄肌瘦，眼神里还带着未消的惊恐，但他们确确实实，还活着！
“丫丫！我的丫丫！”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王老五第一个从人群中疯了般冲出，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这个被生活压垮了脊梁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紧接着，另外几个孩子的家人也认出了自己的骨肉，哭喊着冲上前。
整个广场，一时间悲喜交加。
这些鲜活的生命，是对赵坤“祭河神”谎言最有力的戳穿。
灾民们看向丁海峰的眼神，终于带上了真正的信服。
然而，丁海峰接下来的举动，让刚刚升起的些许暖意，瞬间冻结成冰。
他挥了挥手。
几名警卫抬着那个沉重的木箱，走到广场正中央。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箱子打开。
极其缓慢。
极其郑重。
他们将里面那些小小的、发黑的骸骨，一具一具，轻轻地，摆放在了地上。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魂穿甲午，北洋之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惨白的阳光，照在那些幼小的骨骼上。
广场上，所有的哭声、喊声、议论声，瞬间消失了。
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东西。
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首窜天灵盖。
“这些，”丁海峰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有陈述事实的冰冷，“就是你们那些，被赵坤借口‘祭祀河神’，带走的孩子。”
起初，是无法理解的茫然。
是拒绝相信的呆滞。
但很快，人群中响起一道被捂住嘴的，变了调的呜咽。
一个妇人在地，指着一具骸骨旁边的布料碎片，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疯狂地摇头。
“那块……那块碎布……是我给我家妞妞，亲手缝在衣角上的……”
“那个长命锁……是我娃周岁时，当了家里最后一点东西打的……”
“骨头……你们看那骨头上的印子……”
当熟悉的衣物碎片被认出，当有人颤抖着，指向一截腿骨上那密密麻麻、不规则的细碎缺口时——
所有的怀疑，都被碾成了齑粉！
巨大的悲痛，和一种超越了愤怒的恐怖，如同地底的岩浆，轰然爆发！
“赵坤！我祖宗！！！”
“还我孩子命来！！！”
“畜生！你这个畜生啊！！！”
人群彻底失控了！
他们化作狂暴的黑色潮水，向着被捆在柱子上的赵坤和道士，疯狂涌去！
拳头！
脚踢！
石块！
甚至有人扑上去，用牙齿去咬，用指甲去抠！
赵坤被这阵势吓得魂飞魄散，疯也装不下去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而那道士更是吓得屎尿齐流，裤裆一片温热腥臊，他用尽全身力气尖叫：
“不关我的事啊！都是赵老爷！是赵老爷他要吃人心肝补身子！是他逼我这么说的！是他逼我的！”
“你他妈闭嘴！”赵坤目眦欲裂，他知道，抢劫杀人，或许还能求个痛快。
可“吃人”这两个字一旦坐实，等待他的，将是比千刀万剐更可怕的结局！
道士被他一吼，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闭紧嘴巴，浑身抖得筛糠。
丁海峰走到道士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钻心刺骨的寒意。
“把你知道的，赵坤所有的罪状，一五一十写下来，画押。”
“我保证，留你一条活路。”
活路！
这两个字，是投向地狱的唯一一束光。
道士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野兽般的求生欲，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嘶喊：
“我招！我全招！是赵坤！”
“他身体亏空，信了邪门的偏方，说要吃童男童女的心肝才能补回来！那些孩子……那些孩子都是被他……被他吃了啊！”
“这只是不部分骸骨，其他的都埋在后山！我……我这里还有他让我记下的，那些孩子的生辰八字和名字，都在他书房的暗格里！那本花名册就是铁证！”
当警卫从书房搜出那本记录着一个个名字和生辰八字、甚至用朱笔标注了“用药”日期的花名册，并当众高声念出时——
“李小草，女，六岁，壬午年三月初七生……”
每一个名字被念出，人群中就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绝望到极致的哭嚎！
“狗剩，男，五岁，癸未年腊月廿二生……”
又一个名字，又一声哭嚎。
“招娣，女，七岁……”
那不再是简单的愤怒。
那是骨肉被生生啖食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痛苦与仇恨！
整个广场，彻底化作了悲愤与血泪的海洋！
所有人都明白了。
地上那些冰冷的骸骨，不仅仅是“被害死”的孩子。
他们，是被自己曾经畏惧如神明的“赵老爷”，当成了“药材”！
当成了“食物”！
吃人！
这两个字，像最恶毒的诅咒，点燃了所有人最后的理智。
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而且，要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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