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目相对，时间仿佛凝固。
林风眼中的混乱尚未完全平息，神魂被噬魂蚕撕咬的剧痛和怨念鬼手冲击的冰冷仍在余波中荡漾。但他清晰地捕捉到了柳如烟那双深邃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绝不该出现在此时的惊骇与狂喜！
那是一种发现了惊天秘密、足以改变一切的眼神！与他此刻的痛苦和狼狈格格不入！
几乎本能地，林风周身的灰黑色混沌力场骤然收缩，如同受惊的刺猬般竖起了尖刺，将他与柳如烟隔开。尽管力场因为之前的冲击和神魂震荡而显得有些不稳，但那萦绕的死寂与毁灭气息依旧令人心悸。
“你看到了什么？”林风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质问。他强行压下识海的抽痛，目光如刀，试图剖开柳如烟那张苍白而诡异的面具。
柳如烟眼底的波澜迅速平息，快得仿佛只是错觉。她缓缓收回按在林风眉心的手指，动作自然流畅，甚至嘴角还重新挂上了一丝那熟悉的、却冰冷彻骨的玩味笑容。
“看到你差点被几只小虫子啃成白痴。”她语气轻描淡写，带着惯有的嘲弄，“要不是我出手快，你这具上好的炉鼎可就废了。怎么？刚醒过来就想翻脸不认人？”
她巧妙地将问题引回了“救援”本身，试图转移焦点。
但林风不再是那个容易被情绪左右、被她言语轻易带偏的少年了。接连的背叛、杀戮、绝望以及在煞气中淬炼出的冰冷，让他心如铁石。
他无视了她的辩解，目光死死锁定的她的眼睛，重复道，声音更冷：“你，在我的识海里，看到了什么？”
他强调的是“我的识海”。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微微淡去。她与林风对视着，洞窟内昏暗的光线下，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那曾刚刚因为“合作”而勉强维持的薄弱协议，在这一刻显得岌岌可危。
她意识到，简单的糊弄恐怕过不了关了。眼前的林风，敏锐和冷酷都超出了她的预期。
沉默了片刻，柳如烟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太多情绪：“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好吧，确实看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她顿了顿，观察着林风的反应，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才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看到你那个小情人苏璃……似乎藏得比想象中要深呢。”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缩！尽管早有猜测，但听到苏璃的名字从柳如烟口中以这种方式说出，依旧像是一根冰刺扎入心底。覆盖在情感上的那层坚冰，似乎裂开了一丝细微的缝隙，泄露出其下深藏的剧痛。
但他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打断，只是眼神更加幽深。
柳如烟似乎很满意他这种压抑的反应，继续说道：“她好像……早就知道些什么。关于你的体质，关于宗门的祖师……似乎还牵扯到什么‘预言’和‘钥匙’？可惜，只是些碎片，看得不真切。”
她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一点点地将信息渗透出来，既满足了林风的追问，又保留了最关键的部分，更故意说得模糊不清，留下巨大的想象和试探空间。
预言？钥匙？祖师？
这几个词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林风的心头！
他猛地想起了在阴傀洞冲击混沌锁时看到的那些破碎画面——五道恶念光影的背叛、无尽的锁链、被封印的咆哮……难道苏璃知道这些？！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她那些看似偶然的帮助，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目的？
无数的疑问瞬间爆炸般充斥了他的脑海，冲击着他原本就因为神魂受创而混乱的思绪。
看到林风眼中难以抑制的震动和混乱，柳如烟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搅乱他的心神，让他无暇细究自己方才的失态，更能将主动权重新抓回手中。
“看来，你也不知道？”柳如烟故作惊讶，语气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你这位红颜知己，秘密不少啊。可惜啊可惜，现在都成了我脑子里的一盘杂烩，有些味道，还真是不错呢。”她故意舔了舔嘴唇，做出回味的样子，刺激着林风的神经。
轰！
一股暴戾的杀意混合着混沌的冰冷，险些不受控制地从林风体内爆发出来！他几乎要忍不住撕碎眼前这个将苏璃视为食粮还不断挑衅的女人！
但那裂开一丝缝隙的情感坚冰之下，更深的冰冷理智强行扼住了这股冲动。
他现在重伤未愈，神魂不稳，与柳如烟翻脸，殊为不智。而且，她透露的信息至关重要！他需要知道更多！
深吸一口气，那口翻涌的气血被他强行压下，眼中汹涌的波澜也迅速平复，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他周身的力场也缓缓稳定下来，只是那灰黑色的死寂之气，似乎更加浓郁了。
“说下去。”林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还看到了什么？关于预言，关于钥匙，关于祖师。”
这下，反而轮到柳如烟有些意外了。她没想到林风能在如此刺激下这么快恢复冷静。这家伙……在煞气和自己情绪能量的双重淬炼下，变得越来越难对付了。
她收敛了刻意的挑衅，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凝重，摇了摇头：“真的只有碎片。似乎是她极度惊恐状态下封存的记忆，被那冰蚕毒气和你识海的混乱意外激发了出来。能看到这些，己经是侥幸了。”
她这话半真半假。看到的确实是碎片，但她凭借情蛊对情绪的敏锐感知，能捕捉到的信息远比她说出来的多。但她绝不会轻易全部交出，这是她最重要的筹码。
林风沉默地盯着她，试图从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中判断真伪。但柳如烟此刻伪装得极好，眼神坦然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确定。
半晌，林风缓缓移开目光，看向那重归平静、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潭。
他知道，柳如烟肯定有所隐瞒。但现在逼问不出更多了。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刚刚建立的、脆弱而必要的“合作”关系彻底破裂，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当务之急，是恢复伤势，提升实力。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应对未来的危机，也才能……撬开柳如烟的嘴，得到所有的秘密。
“煞髓呢？”林风转变了话题，声音依旧平淡。
柳如烟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知道这一关暂时过了。她手掌一翻，那三块晶莹剔透、内部灰云流转的幽冥煞髓便出现在掌心，散发出比周围煞石精纯浓郁百倍的极致阴寒能量。
“在这。怎么分？”她看向林风。
“一人一块半。尽快吸收，离开这里。”林风没有任何犹豫。提升实力是共识。
柳如烟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干脆，但也没多说什么，屈指一弹，将其中一块半煞髓射向林风。
林风伸手接住，那冰冷的触感瞬间顺着手臂蔓延，让他精神一振，却也感到经脉隐隐刺痛。此物能量虽强，却也极度危险。
两人不再交流，各自寻了一处相对安全的位置，手握煞髓，开始全力吸收。
更加磅礴精纯的幽冥煞气涌入体内，带来的痛苦远超之前吸收普通煞石，但效果也更为显著。
林风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在破裂与修复的循环中变得更加坚韧，丹田内的混沌之力飞速壮大，那灰黑色的死寂特性愈发明显，甚至开始隐隐压制出其他属性的力量。他的修为向着筑基中期稳步推进，神魂的伤势也在这种极致的能量冲刷下缓慢愈合。
但与此同时，那种情感上的剥离感和冰冷感也越发严重。苏璃的记忆带来的刺痛被更深地埋入坚冰之下，母亲的容颜仿佛隔着一层浓雾。唯有变强的执念，如同冰冷的火焰，在心底燃烧。
另一边的柳如烟，情况则更加诡异。
煞髓的能量涌入她体内，经过情蛊本源的转化和苏璃残念那越来越微弱的中和，变成了一种灰白相间的、更加诡异的能量。她的气息节节攀升，很快突破了炼气后期的壁垒，并且势头不减。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沉醉的神情，仿佛在享受无上的美味。但偶尔，在她周身能量波动最剧烈的瞬间，她的眼底会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茫然或者挣扎，快得如同幻觉，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和贪婪淹没。
时间在寂静而痛苦的修炼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风将手中那块半煞髓能量吸收近半时，他忽然心有所感，猛地睁开眼，望向煞谷入口的方向。
几乎同时，柳如烟也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有人来了。”两人异口同声，声音低沉。
透过浓郁煞气的阻碍，他们能隐约感知到，几道属于人类修士的、毫不掩饰的强大气息，正在迅速靠近这片绝地！其中一道气息，甚至让林风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和……悸动？
是金灵宗的追兵？还是其他被此地异动吸引来的修士？
刚刚获得的片刻宁静，再次被打破。
新的危机，己然降临。
林风与柳如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冰冷的杀意和警惕。
刚刚建立的合作，迎来了第一次外部的考验。
（第三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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