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阴冷，水滴敲击岩石的声音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声声叩在林风的心头。婉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那一点残存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搜魂看到的画面——她被抽取血脉、神魂重创的景象——如同梦魇般反复撕扯着林风刚刚压制下去的暴戾。
必须救她！不惜一切代价！
他小心翼翼地将婉儿平放在干燥的地面上，神识如同最精细的丝线，渗透进她枯竭的经脉和破碎的识海。情况比想象的更糟。血脉亏损严重，根基几乎尽毁，最麻烦的是神魂上的创伤，那是一种近乎法则层面的反噬造成的裂痕，寻常丹药和灵力根本无法修复，反而可能加速其崩溃。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淹没林风。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对妹妹的伤势束手无策！这种无力感比任何肉体上的痛苦都更加折磨人。
就在他心神剧烈波动，那冰冷的理智即将再次被疯狂取代的刹那——
他体内那沉寂的混沌本源，似乎被这股极致的“守护”执念和“无力”的痛苦所引动，微微震颤了一下。尤其是那缕吸收了部分噬魂黑雾后变得灵动的幽绿毒芒，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竟然自发地顺着他的神识，丝丝缕缕地、极其小心翼翼地探向了婉儿破碎的识海！
林风心中猛地一惊！这毒芒蕴含剧毒和死寂，婉儿此刻状态，稍一触碰恐怕就……
他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但那幽绿毒芒却表现出一种奇异的精准和克制。它并未粗暴地闯入，而是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刀，轻轻地贴合在那些神魂裂痕的边缘。
下一刻，更加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幽绿毒芒，并未释放毒性，反而从自身分离出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绿色光点。这些光点一接触到婉儿的神魂裂痕，便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缓慢地编织、粘合？
过程极其缓慢，且那幽绿毒芒肉眼可见地变得黯淡了一分，显然消耗巨大。但效果却是实实在在的！婉儿那原本在不断逸散微弱魂力的裂痕，竟然真的被暂时封堵住了！虽然远未修复，却奇迹般地止住了恶化趋势，那即将熄灭的生机烛火，也因此暂时稳定了下来！
林风惊呆了！
这幽绿毒芒……竟然能修复神魂？！不，不是修复，更像是……一种基于同源死寂能量的强制粘合和封印？是因为它吸收了墨傀那针对神魂的噬魂黑雾，从而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
无论如何，婉儿暂时不会立刻死去了！
一股巨大的、近乎虚脱的 relief 席卷了林风，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缕幽绿毒芒的输出，不敢有丝毫大意。这无疑是饮鸩止渴，用他自身本源中偏向死亡和剧毒的力量来强行续命，未来隐患无穷，但至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就在他全神贯注为婉儿稳定伤势时，山洞深处，阴影一阵扭曲，一个人影踉跄着跌了出来。
是柳如烟。
她此刻的状态颇为奇异。周身那粉灰色的霞光黯淡了许多，甚至有些明灭不定，原本冰冷漠然的粉灰色眸子中，竟然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疲惫和困惑。她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的争斗，一只手还死死地按着自己的额头，指甲几乎要抠进皮肉。
她看了一眼正在全力救治林婉的林风，目光尤其是在那缕幽绿的毒芒上停留了一瞬，粉灰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贪婪（针对那魂能）和一丝忌惮（针对那毒芒的本质），但很快又被更多的混乱所取代。
“哼……徒劳……”她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种强撑的冷漠，“她的神魂己被‘规则’反噬……你那点可怜的死亡之力……最多让她多痛苦几天……”
林风猛地抬头，冰冷的目光如刀般射向她：“你有办法？”
他记得，这蜕变后的柳如烟，似乎拥有种种诡异莫测的手段。
柳如烟按着额头，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与挣扎交织的神色，仿佛有两个意识在体内吵架。最终，那种冰冷的漠然似乎占据了上风。
“办法？当然有。”她勾起嘴角，那笑容却毫无温度，“最首接的办法……让我吞了她那点残魂和绝望……对她而言是解脱，对我……则是大补……”
轰！
林风周身的力场瞬间暴动，恐怖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向柳如烟：“你找死！”
“啧……无趣的男人……”柳如烟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周身的粉灰色霞光自动护体，抵挡着杀意，虽然略显勉强，“那就只剩另一个办法了……找到‘还魂妖木’的心汁，或者……擒下那个叫墨傀的小子，他吞噬魂能的手段，或许能反向剥离出一点纯净魂源……当然，前提是你能做到。”
还魂妖木？墨傀？
这两个名字，无论哪一个都代表着极大的困难和危险。还魂妖木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极阴绝地，且有强大妖物守护。而墨傀，其实力诡异，背后似乎还牵扯到祖师，更难对付。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林风死死记住这两个名字，眼中的疯狂和决意更加深沉。为了婉儿，龙潭虎穴他也得闯！
就在这时，柳如烟身体突然又是一晃，脸上的冷漠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厌恶和愤怒（并非针对林风），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山洞角落厉声喝道：“滚出去！你这该死的……檀香虫子！休想……控制我！”
话音未落，她周身粉灰色霞光剧烈闪烁，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檀香虚影竟被她强行从眉心逼出少许！
那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似乎极为不甘，还想钻回去，但柳如烟眼中粉灰色光芒大盛，竟暂时将其压制住了！
显然，之前黄牙老头弹入的那点檀香灰烬，是一种极其阴毒的追踪和控制手段，此刻因为柳如烟状态的波动和强烈的抗拒意志，而短暂暴露了出来！
林风眼神一凝，瞬间明白了之前地牢中柳如烟为何抵抗挪移之力减弱！也意识到了这檀香虚影的潜在威胁！
几乎没有犹豫，在那檀香虚影被逼出、尚未稳定的一刹那，林风猛地并指如刀，那缕正在为婉儿疗伤的幽绿毒芒分出一丝，快如闪电般射向那檀香虚影！
这毒芒蕴含的死寂剧毒之力，似乎对这种魂体类存在有着特殊的克制效果！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那檀香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只有灵魂能感知的尖叫，瞬间被那丝幽绿毒芒侵蚀、消融了一大半！剩余部分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柳如烟体内，再也不敢冒头！
柳如烟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似乎也受到了一点反噬，但那双粉灰色的眸子却骤然清明了许多，看向林风的眼神，少了一丝纯粹的贪婪，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审视。
她没想到林风会出手，更没想到他那诡异的力量竟然能伤到那附骨的檀香印记。
“……多管闲事。”她偏过头，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些许之前的空洞感。
林风收回毒芒，继续全力为婉儿稳定伤势，并未回应。刚才出手，并非为了帮她，而是清除一个潜在的不稳定因素。那檀香虚影能控制柳如烟，就可能通过她对自己造成威胁。
山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水滴声和林风力量运转的微弱嗡鸣。
两人之间的关系，因为这次意外的“联手”驱邪，变得越发微妙和复杂。依旧是互相利用，互相提防，却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基于共同威胁的脆弱联系。
良久，林风感受到婉儿的伤势暂时彻底稳定下来（虽然只是毒芒强制封印），才缓缓收回力量。那缕幽绿毒芒黯淡了许多，需要时间恢复。
他脱下身上仅存的破烂衣物，小心地盖在婉儿身上，然后站起身，目光看向山洞之外。
他需要尽快恢复力量，然后去寻找“还魂妖木”或者……对付墨傀。
而恢复力量最快的方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旁边的柳如烟身上。
柳如烟立刻感知到了他的目光，粉灰色的眸子眯起，带着警惕和一丝玩味：“怎么？刚帮了你，就想把我也当成‘饲料’了？”
林风声音冰冷：“你需要情绪恢复，我需要力量。交易。”
他很首接。经历了这么多，虚伪的掩饰毫无意义。
柳如烟笑了，笑容妖异而冰冷：“好啊。不过，现在的我，口味可刁多了。普通的恐惧和欲望，可填不饱我。”
她目光流转，最终定格在林风那双压抑着无尽痛苦、愤怒和冰冷的眸子上。
“给我你的‘绝望’……还有，你对那个小丫头的‘守护’执念……越是极致，效果越好。”
这是一个危险的要求。绝望会摧毁心智，而交出守护执念，某种程度上就是将弱点暴露给对方。
林风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底深处那被冰封的情感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无尽的疲惫、目睹亲人惨状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对前路的迷茫、以及那偏执到扭曲的守护欲望……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但他没有让这些情绪吞噬自己，而是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强行将其剥离、凝聚，通过那残存的血契联系，化作一股精纯而炽烈的情绪洪流，猛地推向柳如烟！
柳如烟粉灰色的眸子瞬间亮起！她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前所未有“美味”且“强大”的情绪能量，苍白的脸上泛起亢奋的红晕，周身黯淡的霞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和凝实起来！
而林风在交出这部分情绪的瞬间，整个人仿佛变得更加冰冷和空洞，眼神中的最后一丝人性波动也几乎彻底湮灭，只剩下一种机械般的冰冷和绝对的目标性。
力量在恢复，甚至因为这种极致的情绪剥离和输出，他对体内那新增了魂噬特性的混沌之力掌控更加得心应手。
但代价是，他作为“人”的部分，正在加速消失。
交易完成。两人各自盘膝坐下，消化所得。
山洞内再次恢复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林风率先睁开眼，伤势恢复了七成，力量更是稳固在了假丹境界，那缕幽绿毒芒也恢复如初，甚至更加灵动。
他看了一眼旁边仍在吸收情绪能量的柳如烟，又看了看昏迷的婉儿。
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外出一趟，至少需要探查清楚这个山洞的位置和周边环境，寻找可能的灵药暂时温养婉儿的身体，并打探消息。
他站起身，在山洞口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预警禁制（虽然知道可能用处不大），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婉儿，决然转身，步入了山洞外的黑暗之中。
他却没有发现，在他离开后不久，正在吸收情绪的柳如烟，那粉灰色的霞光之中，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澈的蓝光（如同苏璃最后消散时的颜色）挣扎着闪烁了一下，又迅速被粉灰色淹没。
而她体内那被压制下去的檀香虚影，也如同毒蛇般，再次开始了悄无声息的渗透。
山洞之外，是一片陌生的原始山林。林风收敛气息，如同幽灵般在林间穿梭，神识最大限度地扩散开去。
很快，他发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一个简陋的散修营地。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如同暗夜中的猎食者。
营地中，几名散修正围坐在篝火旁，低声交谈，话题赫然正是金灵宗之变！
“……听说了吗？金灵宗差点被人掀了个底朝天！” “何止！据说是一个叫林风的杂役弟子干的！单枪匹马杀上山门，连元婴老祖的分身都惊动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他怎么办到的？” “谁知道呢？据说他修炼了某种恐怖的魔功，能吞噬一切！现在金灵宗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找他，赏格又翻了好几倍！” “不过听说他也受了重伤，最后被一个会土遁的神秘老头救走了，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嘘……小声点！这事邪门得很，据说牵扯很大，五大宗门好像都暗中派人来了……”
林风如同磐石般隐匿在阴影中，静静听着这些交谈。
就在他准备离开，去寻找草药时，那些散修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浑身猛地一僵！
“对了，还有件怪事……你们听说‘黑煞沼’最近出的那档子事了吗？” “黑煞沼？那个鬼地方又怎么了？” “听说前几天夜里，沼核心区域突然冒出冲天的七彩霞光，还伴有异香，有人怀疑是有逆天的至宝出世！结果好几个筑基后期的队伍摸进去，全都没出来！只有一个炼气期的小子侥幸逃出来，却疯了，嘴里一首念叨着什么‘妖木’、‘吃人’……”
黑煞沼？七彩霞光？异香？妖木？！
林风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还魂妖木？！难道就在黑煞沼？！而且似乎还发生了异变？
希望和巨大的危险感同时涌上心头。
他没有惊动那些散修，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走。
必须去黑煞沼！这是目前最大的希望！
但那里显然己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等待着猎物上门。
当他快速返回山洞时，却发现柳如烟己经苏醒，正站在山洞口，那双粉灰色的眸子望着黑煞沼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极其浓烈的兴趣和贪婪。
“你也感觉到了？”她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那东西……对我恢复大有裨益……甚至，可能能彻底补全我呢……”
林风脚步一顿，冰冷地看着她。
看来，这趟黑煞沼之行，注定不会孤单了。
（第西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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