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鹅毛大雪把青瓦镇盖得严严实实，连狗吠声都裹着寒气。我跪在李家祠堂冰凉的青砖地上，听着父亲李老实哆哆嗦嗦的声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晚晚，算爹求你了，你妹妹要是嫁去顾家，那就是送死啊！”
祠堂供桌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着父亲鬓角的白霜，也映着旁边缩成一团的妹妹李娇娇。娇娇哭红了眼，死死抓着我的衣角：“姐，我不要嫁去顾家古宅，听说那里晚上能听见女人哭，上个月去送嫁妆的婆子，回来就疯了！”
我叫李晚，是李家的养女。十年前父亲从雪地里把我捡回来，如今他开口求我，我没理由拒绝。可“顾家”这两个字，像块冰碴子扎在我心上——青瓦镇谁不知道，顾家是百年前的望族，如今只剩一座阴森的古宅，还有个死了三年的少爷顾晏之。
今天，是顾家来接亲的日子，接的是李家女儿，嫁给一个死人，办一场冥婚。
“吱呀”一声，祠堂大门被风吹开，雪沫子灌进来，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霉味。门口站着两个穿黑布衫的男人，面无表情，像两尊木偶。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声音没有起伏：“李老爷，吉时到了，该送小姐上轿了。”
父亲的身子晃了晃，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愧疚。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雪：“我去。”
娇娇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随即又被狂喜取代，悄悄往后退了退，生怕我反悔。
那两个男人带我去后院，那里停着一顶红轿。轿子是崭新的，红绸上绣着鸳鸯，可不知怎么，那红色看得人心里发慌，像是用血染的。旁边站着个穿红衣的婆子，手里拿着一套红嫁衣，布料粗糙，贴着皮肤凉得刺骨。
“小姐，快换上吧，别误了吉时。”婆子的声音尖细，像指甲刮过木头。
我进了旁边的柴房换嫁衣，衣服很合身，像是早就量好尺寸做的。刚系好腰带，就听见外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那婆子的尖叫：“死人了！送轿杆的小子掉井里了！”
我心里一紧，撩开柴房的门帘，看见后院的井边围了几个人，水面上飘着一件黑布衫，井里的水泛着黑绿色，冒着寒气。刚才还在旁边收拾东西的年轻伙计，己经没了踪影。
那两个黑布衫男人脸色没变，只是其中一个对婆子说：“别慌，把井盖盖上，先送小姐上轿。”
婆子哆哆嗦嗦地应着，找了块木板把井口盖住，可我分明看见，木板缝里，似乎有只苍白的手，晃了一下就消失了。
红轿的轿门被掀开，一股浓重的香灰味扑面而来，轿子里铺着红色的垫子，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牌位，上面写着“顾晏之”三个字，牌位前还摆着两支燃烧的红烛。
“小姐，请上轿。”黑布衫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我咬了咬牙，弯腰进了轿子。轿门“哐当”一声关上，外面的风雪声瞬间小了很多，只剩下烛火燃烧的“滋滋”声。轿子晃了一下，开始往前走，速度很慢，每走一步，轿杆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像是随时会断掉。
不知道走了多久，轿子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婆子的声音：“小姐，到顾家古宅了。”
轿门被打开，我扶着婆子的手下来，抬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古宅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院墙很高，上面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大门是朱红色的，漆皮剥落，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顾府”两个字，字体发黑，像是被烟熏过。
大门两侧挂着两盏红灯笼，灯笼里的烛火忽明忽暗，照得门口的石狮子眼睛发亮，透着一股凶气。
“小姐，跟我来。”婆子在前面带路，脚步很快，像是怕在这里多待一秒。
进了大门，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条青石板路通向正厅，石板缝里长着青苔，雪落在上面，很快就化了，留下一滩滩水渍。正厅的门大开着，里面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除了顾晏之的牌位，还有一个黑漆漆的棺材，棺材上盖着红布，红布上绣着金色的“囍”字。
棺材旁边站着一个穿道袍的男人，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看见我进来，眼神闪了一下：“新娘子来了，准备拜堂。”
拜堂？和一口棺材拜堂？
我站在原地，脚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婆子在旁边推了我一把：“小姐，别愣着，拜完堂就没事了。”
“没事？”我看向婆子，“刚才送轿杆的人掉井里了，这也叫没事？”
婆子的脸白了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道袍男人打断了：“生死有命，别耽误了吉时。”
道袍男人拿起桃木剑，在供桌上的烛火上点了点，然后对着棺材比划了几下，嘴里念念有词：“一拜天地——”
我站着没动，心里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往上涌。古宅里静得可怕，除了道袍男人的声音，就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轻轻的脚步声。
“二拜高堂——”道袍男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眼神里带着一丝催促。
就在这时，棺材突然“咚”的一声响，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撞棺材板！
我吓得尖叫一声，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柱子上。婆子和那两个黑布衫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道袍男人也慌了，手里的桃木剑都抖了起来：“别……别慌，是……是阴气太重，棺材板没盖严！”
他说着，就要上前去按棺材盖。可还没等他走过去，棺材盖“吱呀”一声，自己掀开了一条缝！
一条苍白的手臂，从缝里伸了出来，手指修长，指甲泛着青黑色，首首地指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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