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2月30日凌晨5:20，上海外滩的天空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出了裂痕，橘红色的晨曦不是自然天光，而是苏州河方向军火库爆炸的火光，在黄浦江面上折射出层层叠叠的血色波纹。
江风卷着焦糊味扑在脸上，带着金属熔化后的腥气，林风扶着信号塔倾斜的钢架往下看，租界的屋顶正在成片坍塌，火苗窜起三十多米高，把停泊在江面的日本炮舰照得如同鬼魅。
佐藤就站在信号塔顶端的平台中央，黑色皮鞋踩在发烫的钢板上，每一步都留下浅白色的印记。他左手提着的镶金公文箱弹孔密布，箱体边缘还挂着半片撕碎的军装布料——那是昨晚镜屋爆炸时挂上去的。金黄色的胶体溶液正从最大的弹孔里缓缓渗出，滴在钢板上发出“滋滋”声，青烟裹着刺鼻的化学气味往上飘，林风立刻认出那是保护微缩胶片的特氟龙胶体，遇高温就会溶解。
“5:21了，林先生。”佐藤抬手看了眼腕上的珐琅表，表盘里还嵌着半颗子弹，“再过西十分钟，散华计划的第一批黄金就会通过汇丰银行的地下通道运出上海，用‘南洋橡胶贸易’的名义报关，没人会查。”他用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拍了拍公文箱，“这里面装着能让半个盟军高层身败名裂的证据，你确定要和我拼命？”
林风的手指扣在枪柄上，金属的冰凉顺着指尖往骨髓里钻。他的左肩还在渗血，昨晚被佐藤射中的伤口没来得及包扎，绷带己经被血浸透，黏在衣服上一动就扯得生疼。但他的眼神比江面的寒冰更冷，脑海里反复闪过三天前在莫雷尔办公室看到的文件——那些用德语标注的“散华计划”流程，还有他的女儿照片背面“实验体编号731-12”的字样。
“你以为用黄金就能收买所有人？”林风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摩根大通的账户会被冻结，杜鲁门的堂兄早被FBI监视，还有那些被掠夺的文物，迟早会被追回来。”
佐藤突然笑了，弯腰将公文箱放在钢架上，慢条斯理地打开搭扣。箱内铺着黑色丝绒，整齐排列着七卷微缩胶片，每一卷都用银色标签标注着编号。
他拿起编号“1”的胶片，对着血色晨曦举起，林风清晰地看到胶片上的密文：纽约摩根大通银行账户清单里，每个账户后都跟着九位数的美金数额，备注栏写着“棉花贸易预付款”；杜鲁门堂兄的名字旁，用红笔标注着“200公斤黄金，旧金山港接”；英国皇室顾问的条目下，附带着三幅日本古董的照片——那是1937年从南京博物院抢走的宋瓷，林风在莫雷尔的档案里见过同款图片。
“你太天真了。”佐藤用镊子夹着胶片晃了晃，“这些账户都挂在瑞士中立国公民名下，户主是我在日内瓦雇佣的流浪汉，就算查到他们头上，也只会说是‘代持’。黄金熔铸成了标准金条，表面的印记被强酸腐蚀干净，你怎么证明那是掠夺来的？”
他又拿起编号“3”的胶片，“更妙的是‘咨询费’，我们给盟军将领的亲属开了‘战略咨询公司’，每月按时打钱，法律上完全合法，谁能说这是贿赂？”
林风的拳头攥得发紧，指节泛白。他突然想起莫雷尔临终前说的话：“散华计划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瓦解盟军的信任。”现在他终于明白，当盟军高层发现身边的人都被收买，猜忌和怀疑会比子弹更致命。
佐藤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从公文箱底层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处盖着日本陆军省的火漆印。他撕开信封，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纸，纸面己经起了毛边，边缘还有淡淡的褐色痕迹——那是特制药水氧化后的颜色。“这是1939年爱因斯坦致罗斯福的亲笔信，原本存放在白宫档案馆，上个月被我们的人偷了出来。”
林风的瞳孔骤缩，快步上前想要抢夺，却被佐藤侧身躲开。信纸在晨曦中展开，上面的德文笔迹苍劲有力，开头第一句就是“总统先生，我必须警告您，纳粹德国可能正在研发原子弹”。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信纸背面，用铅笔写着1944年的新注：“日本铀库存己超临界，预计三个月内可制造出两枚核弹”，旁边还画着复杂的演算公式，推导过程显示核爆当量可达两万吨TNT——和后来广岛原子弹的当量几乎一致。
“看到了吗？”佐藤的声音带着一丝狂热，“爱因斯坦早就预见了灾难，可罗斯福没当回事。这封信的签名处，你仔细看。”林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签名旁有一片淡淡的水渍，边缘呈泪痕状，“那是爱因斯坦的眼泪，他知道自己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却无法关上。”
这时，信纸突然开始变色，接触空气的部分从米黄变成深褐，佐藤解释道：“这是我们特制的氧化纸，暴露在空气中超过十分钟就会碳化，所以你现在看到的，是唯一的机会。”
林风突然注意到公文箱的角落，还放着一个黑色相框。他趁佐藤不备，猛地伸手将相框抢了过来——那是女儿的照片，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上海外滩的和平女神像前，笑容灿烂。但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下一个实验体，731部队活体实验备选”，字迹狰狞，像是用鲜血写的。
“你们这些畜生！”林风的怒吼在信号塔上空回荡，江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他抬手就要开枪，却被佐藤用公文箱挡住——子弹打在箱体上，又溅起一串金色胶体，这次渗出的液体里，还混着细小的胶片碎片。
佐藤趁机将公文箱推下钢架，箱子在倾斜的塔身上翻滚，撞在发报机控制台上。林风顾不上开枪，冲过去想要抢救，却看到佐藤己经按下了发报机的“紧急销毁”按钮——控制台的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电流声刺耳得让人头晕。
“你以为我没留后手？”佐藤的手套己经被胶体染成金色，“三分钟后，这里的所有设备都会爆炸，包括那些胶片。”
林风突然想起腰间的钻石电极棒——那是莫雷尔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钻石切面能导电，或许能形成短路。他立刻掏出电极棒，对准控制台的电源接口插了进去。“滋啦”一声，蓝色的电火花瞬间窜起，控制台的线路板开始冒烟，黄金打造的电路在高温下熔化成岩浆状液体，顺着钢架往下流，像一条条金色的毒蛇。
佐藤见状，疯了一样扑过来，想要把电极棒出。他的手掌刚碰到熔化的黄金，就发出一声惨叫——皮肉被烫得冒烟，白手套瞬间变成焦黑的碎片。
“不！那些胶片不能毁！”他不顾疼痛，伸手去抓滚落在地的公文箱，却被林风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往后倒去，撞在信号塔的钢架上。
就在这时，外滩所有的时钟同时敲响了6点。清脆的钟声在晨雾中回荡，竟与控制台的电流声形成了诡异的共鸣。江面上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一群死鱼翻着白肚皮跃出水面，又重重地落下——那是次声波攻击的结果，佐藤在信号塔里安装了次声波发生器，原本是用来对付追兵的，现在却被电流干扰，误触发了。
更诡异的是，远处的汇丰银行金库门突然“轰隆”一声打开，里面的金条在火光中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佐藤趴在钢架上，看着这一幕，突然大笑起来：“电磁脉冲！黄金电路熔化产生的电磁脉冲，打开了所有带电子锁的金库！林风，你干了件好事！”
林风没有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弯腰去捡地上的微缩胶片。大部分胶片己经被熔化的黄金粘住，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只有一卷编号“7”的胶片还完好，他赶紧把胶片塞进怀里。
就在这时，租界突然恢复了供电。百乐门楼顶的霓虹灯“唰”地亮了起来，红色和蓝色的灯光拼出一个巨大的“V”字——那是胜利的象征，是昨晚镜屋爆炸后，难民们自发接通的线路。
紧接着，《义勇军进行曲》的歌声从地面传来，越来越响，压过了爆炸声和电流声。林风低头看去，无数难民举着燃烧的木棍，站在租界的废墟上，跟着歌声挥舞手臂，他们的脸上满是灰尘，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火光中，林风突然看到了莫雷尔的幻影——穿着那件灰色风衣，站在百乐门的楼顶，对着他点头致敬。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莫雷尔的样子，三年前在巴黎的咖啡馆，莫雷尔也是这样，笑着说“我们终将战胜黑暗”。
“该结束了。”林风转身，看着还在挣扎的佐藤。佐藤的手掌己经血肉模糊，却依然抓着钢架不肯放手，眼神里满是疯狂：“你以为赢了？广岛只是开始！仁科芳雄的铀浓缩工厂还在运转，长崎的核弹己经组装好了！”
林风没有说话，上前一步，将枪口对准佐藤的胸口。但佐藤突然扑过来，想要和他同归于尽。林风侧身躲开，同时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佐藤惨叫一声，重心不稳，从信号塔顶端坠落下去，掉进了黄浦江里。
“昭和20年8月6日！广岛！记住这个日子！”佐藤的嘶吼从江面传来，很快就被江水吞没。
林风站在塔顶，看着江面泛起的涟漪，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钻石电极棒——钻石己经变成了黑色的石墨粉末，从指缝间漏下去，落在燃烧的钢架上，瞬间化为灰烬。
朝霞终于冲破了云层，却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像被血染红的橘色，那是远方广岛的命运在天空中的预示。熔化的黄金还在往下滴，落在地面上，烫伤了仰望的难民，他们却浑然不觉，依然在唱着《义勇军进行曲》。
江面上漂浮着散落的档案纸，是从公文箱里掉出来的，上面的密文遇水后渐渐消失，变成一张张空白的纸。林风弯腰捡起一张还没完全湿透的纸，上面还能看到“长崎湾”三个字，旁边画着一个红圈。
他突然想起怀里的爱因斯坦警告信碎片，赶紧掏出来。碎片己经被汗水浸湿，背面竟显影出一张简易地图——长崎湾的位置被红圈标注，旁边写着“昭和20年8月9日11:02”。
就在这时，信号塔上的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播放起日本童谣《萤火虫之光》。轻柔的旋律在晨风中飘荡，林风却突然警觉起来——他在柏林军情处学过摩斯电码，这首歌的音符节奏，恰好对应着“救命”的摩斯密码：·-· -- ·-· ···。
林风猛地抬头，看向东方的天空。那里的朝霞越来越红，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焰。他知道，长崎的倒计时己经启动，新的灾难即将降临。
他转身走下信号塔，脚步坚定。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怀里的微缩胶片和警告信碎片在跳动，像是在提醒他，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
走到塔底时，一群穿着盟军军装的士兵围了上来。为首的是莫雷尔的老部下，少校托马斯，他看到林风，立刻敬了个礼：“林先生，我们收到了您发出的电码，总部己经下令，冻结所有与散华计划相关的账户。”
林风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卷完好的微缩胶片：“这是编号‘7’的胶片，里面有仁科芳雄的铀浓缩进度报告，你们快拿去破译。还有这个。”他把爱因斯坦警告信碎片递过去，“长崎湾，8月9日11:02，我们只有不到八个月的时间。”
托马斯接过胶片和碎片，脸色凝重：“我们会立刻联系华盛顿，同时派人去长崎侦查。林先生，您需要休息。”
“我不能休息。”林风摇了摇头，看向远处燃烧的租界，“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转身走向废墟深处，背影在血色晨曦中显得格外挺拔。江风卷着《义勇军进行曲》的歌声追上来，落在他的肩上，像是莫雷尔的手，在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告诉他：“继续走下去，黑暗终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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