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1月10日清晨，上海汇山码头被晨雾裹成了一团模糊的灰色剪影。黄浦江面泛着冷寂的光，像一块被冻硬的铅板，江风卷着煤烟与码头仓库的霉味，在钢架结构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艘名为“亚洲皇后号”的客轮静静泊在泊位上，船身漆成深黑色，烟囱里冒出的浓烟在晨雾中拖出歪斜的灰黑色轨迹。这是艘往返上海与香港的客轮，往常多载着商人与侨民，此刻登船的人群里，却混着不少神色紧绷的陌生人——林风一眼就看出，这些人里藏着日军的眼线，他自己也裹在其中，正用一套伪造的身份冒险登船。
林风穿一身深灰色西装，袖口别着枚仿制的翡翠袖扣，鼻梁上架着副圆框平光镜——这身行头是从一个落网的日籍商人身上搜来的，对应的身份是“东亚贸易株式会社董事 山口雄一”。他左手提着只棕色皮箱，箱底垫着三层铅皮，里面藏着两件关键物品：一是从长崎实验室带出的钻石电极，二是从地下党员老周遗物里找到的警告信碎片，碎片上用密写药水记录着日军“铀矿运输”的模糊线索，此刻正随着他的脚步，在箱中轻轻晃动。
“站住！开箱检查！”登船口前，两个穿卡其色军装的日军宪兵拦住了他。为首的宪兵满脸横肉，肩扛步枪，刺刀在雾中闪着冷光，伸手就要去夺皮箱。林风早有准备，从内袋掏出烫金名片夹，抽出“山口雄一”的名片递过去，指尖刻意蹭过宪兵的手背——那手背上有块月牙形的伤疤，是去年林风在76号地牢外撞见的，当时这宪兵正用烙铁折磨一名不肯招供的地下党员。
宪兵看清名片上的“董事”头衔，又瞥了眼林风袖口的翡翠袖扣，态度瞬间软了下来，挥挥手就要放行。可林风眼角的余光却没放过细节：那宪兵悄悄摸出个铜制哨子，对着码头仓库的阴影吹了声极轻的哨音——短两长一，是影机关的联络暗号。他心里一凛，知道自己早被佐藤盯上了，这趟登船从一开始就是场预设的陷阱。
踏上“亚洲皇后号”的甲板，林风的脚步顿了顿。柚木铺就的甲板缝隙里，还嵌着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他装作整理领带，目光飞快扫过西周：十几个穿白色制服的船员正“检查救生设备”，袖口绣着银色船锚，可动作却透着僵硬——每个人的步幅几乎都是精确的七十厘米，转身时必定是标准的九十度，连擦拭甲板的力度都分毫不差，更可疑的是，他们制服的纽扣上，都刻着极小的十六瓣菊花纹，那是影机关的专属标志，去年林风在长崎实验室的档案封皮上见过无数次。
“先生，您的冰水。”一个船员端着银质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杯加了冰块的柠檬水。林风接过杯子，指尖刚碰到杯壁就觉出不对劲：冰块的棱角过于规整，不像是天然冷冻的，倒像是用模具压制的。他假装喝水，用余光瞥向冰块内部，果然在中心位置看见一小片极薄的金箔——这是影机关标记“目标人物”的手段，去年他在跟踪日军运输队时，就见过类似的标记物。
船员又递来一份烫金边的菜单，林风接过来一看，眉头瞬间皱紧：菜单上的文字全是德语，从前菜到主菜，连饮品标注都是德语。这趟航线的乘客大多是中国人与东南亚侨民，用德语写菜单完全不合常理。他摸了摸餐牌的纸张，质地厚实、边缘光滑，竟和他在海因里希尸体上找到的钢筒说明书是同一种纸——那钢筒里装的，正是铀矿研磨后产生的粉末。
“船上的空调倒挺足。”林风状似无意地说了句，目光扫过船舱墙壁上的温度计——显示温度正好是20°C。这个数字让他心头一紧：莫雷尔生前留下的资料里写过，铀矿粉末在20°C恒温环境下最稳定，既不会因高温挥发，也不会因低温结块，是运输这种危险物资的最佳温度。他不动声色地将柠檬水放在栏杆上，冰块慢慢融化，金箔浮在水面上，像个无声的警告，提醒他船上藏着更大的阴谋。
提着皮箱往船舱内部走时，林风的脚步放得极轻，耳朵仔细捕捉着周围的声响。路过救生艇存放区，他故意放慢速度——本该装满救生衣、急救箱的救生艇里，此刻堆满了银色的铅箱，每个铅箱都用粗铁链锁着，箱盖上印着德文“小心！放射性物质”。林风用手指敲了敲铅箱壁，传来沉闷的“咚咚”声，他心里估算了下，每个铅箱至少有五十公斤重，这一艇的铅箱，足够装下十公斤铀矿粉末。
走到发动机舱附近，原本该有的“轰隆隆”机械运转声，变成了奇怪的“沙沙”声，像是有细沙在摩擦金属。林风趴在通风口往下看，只见三个穿白大褂的人围着一台研磨机忙碌，机器的进料口不断输送着黑色矿石，出料口则排出灰白色粉末——这是铀矿提纯前的必要步骤，去年他在长崎实验室见过一模一样的设备，当时工程师说，这种粉末再经过化学处理，就能制成铀弹的核心原料。
酒吧里传来嘈杂的音乐声，林风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酒味与香水味扑面而来。墙上挂着条红色横幅，用白色油漆写着“庆祝大东亚共荣”，可横幅右下角的日期却让他瞳孔骤缩——标注的是1月15日，而今天才是1月10日。吧台后的酒保正擦着酒杯，看见林风进来，眼神明显顿了一下，手底下的动作没停，却悄悄将手摸向了柜台下的枪套。
林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假装看报纸，余光却锁定了邻桌的三个“商人”。他们穿昂贵的西装，手指上戴着大金戒指，可端酒杯的姿势却暴露了身份：拇指扣在杯底，食指抵着杯壁，是标准的持枪预备姿势，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我是现实中的神探》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而且每个人的虎口处都有明显的枪茧，显然是常年握枪的特工。他们聊天时刻意避开“铀”“矿石”“香港”这些词，只反复提“货物”“运输时间”“交接点”，像是在确认某个秘密计划。
他又看向经济舱入口，两个穿破旧棉袄的“难民”正蹲在地上啃馒头。可他们的棉袄虽脏，袖口却异常干净，蹲在地上时膝盖始终微微弯曲——这是76号特工的惯用姿势，方便随时起身突袭。去年林风在76号门口盯梢时，就见过无数次这样的“难民”，其实都是埋伏的杀手。
最让林风警惕的，是甲板上的“儿童合唱团”。十几个孩子穿统一的白色连衣裙，站在甲板中央练习《萤火虫之光》，歌声甜腻，却透着诡异——每个孩子的眼神都空洞得像玻璃珠，没有丝毫孩童的灵动，唱歌时嘴巴张合的幅度、抬手的高度，甚至呼吸节奏都完全一致。有个孩子不小心走调，旁边的女老师立刻走过去，手按在孩子肩膀上，动作轻柔，眼神却冷得像冰，那孩子瞬间恢复了机械般的表情，继续跟着节奏唱。林风看得清楚，那女老师的领口别着枚极小的菊花徽章，也是影机关的标记。‘
就在他思索如何应对这些埋伏时，船上的广播突然响了。原本的轻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杂乱的摩斯电码，“滴滴答答”的声音尖锐刺耳，干扰了乘客们的收音机，连船舱里的通讯设备都发出“滋滋”的杂音。林风赶紧掏出藏在皮箱夹层里的解码器——这是莫雷尔生前给他的，能破解影机关的基础加密信号。
摩斯电码断断续续，中间夹杂着日语假名的发音，林风对照解码器上的字符，一点点拼凑信息：“目标...铀矿...香港...交接...佐藤...”关键信息刚拼出一半，电码突然中断，转而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用生硬的中文说：“船上有内鬼...停止...计划...”这声音让林风心头一跳——是东江纵队联络员“麻雀”的声音，可“麻雀”明明该在香港接应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艘船的广播里？
没等他细想，广播里突然传来清晰的倒计时声：“10...9...8...”背景里还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嘶嘶”声，与他在海关仓库听到的食金虫啃噬金属的声音一模一样。林风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佐藤的计划不仅是运输铀矿，还要在船上“清理”所有可能泄露秘密的人，包括他这个“假山口雄一”，以及那些被标记的“内鬼”。
走到甲板边缘，林风望着外滩的方向。晨雾越来越浓，和平饭店、汇丰银行的轮廓渐渐模糊，黄浦江面上浮着一片死鱼，鱼身残缺不全，鳞片脱落——显然是被食金虫啃噬过。那些虫子是日军用来销毁“证据”的工具，去年他在销毁日军物资时见过，它们不仅啃噬金属，连生物体内的微量金属元素都不放过，江里的鱼成了猎物，下一个可能就是船上的人。
不知从哪里传来手风琴版的《夜来香》，旋律走调得厉害，每个音符都透着哀伤，像是在为这艘“死亡客轮”唱挽歌。林风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莫雷尔的不锈钢十字架，上面刻着莫雷尔女儿的名字。此刻十字架微微发凉，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因为他清楚，自己必须尽快脱身，否则不仅完不成任务，还会成为佐藤计划里的“牺牲品”。
他走进卫生间，反锁上门，撕开衬衫内衬——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伤疤：左胸口的刀疤是去年在76号救地下党员时留下的；右臂的枪疤是长崎实验室突围时被日军射中的；后背的烫伤是为了掩护莫雷尔撤退，被日军烙铁烫伤的。这些伤疤是他的勋章，也是他不能退缩的理由。
林风从皮箱里拿出警告信碎片，用随身携带的密写药水涂抹，碎片上立刻显出清晰的字迹：“铀矿将通过‘亚洲皇后号’运往香港，交接人是佐藤副手山本，影机关在船上设了埋伏，目标是‘清除所有知情者’。”他将碎片重新藏回铅皮夹层，又检查了钻石电极——这是他唯一的武器，能产生高频电流，足以破坏日军的通讯设备，也是他脱身的关键。
刚走出卫生间，林风就撞见了那个递柠檬水的船员。船员的眼神冰冷，手里攥着根黑色短棍——是影机关常用的电击棍。“山口先生，佐藤大人请您去船长室一趟。”船员的声音没有起伏，明显是在下达命令，而非邀请。
林风知道躲不过去，索性顺着他的话问：“佐藤大人也在船上？”
“您见到就知道了。”船员侧身让开道路，手却始终握着电击棍，明显在防备他逃跑。林风提着皮箱跟在后面，脚步稳得像钉在甲板上，脑子里飞快盘算着：船长室在船舱顶层，那里视野开阔，适合突围；沿途会经过发动机舱，只要能破坏研磨机，就能拖延铀矿运输的进度；至于佐藤，他必须见——只有见到佐藤，才能确认铀矿的最终目的地，才能为香港的接应人员争取时间。
路过甲板时，儿童合唱团还在唱歌，那首《萤火虫之光》反复循环，甜腻的歌声里藏着死亡的气息。林风抬头望向雾中的黄浦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这艘船是陷阱还是牢笼，他都必须活着到达香港，把铀矿的秘密带出去——为了莫雷尔的牺牲，为了那些死去的地下党员，也为了还没被日军彻底摧毁的“东方之珠”。
船员在船长室门口停下，敲了敲厚重的木门。门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让他进来。”
林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他知道，这场与佐藤的正面较量，终于要开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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