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村服务区。
几辆黑色的公务轿车，无声地驶入服务区一角。
车门推开。
何叙当先下车，夜风卷着汽油、劣质香水和食物混合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他微微皱了下眉，随即舒展开。
王浩宇快步跟了上来，压低声音汇报。
“处长，服务区我们的人己经提前控制了几个关键出入口，对外说是线路检修。”
“刚才有个车主进不来，在外面骂骂咧咧的。”
何叙的目光，扫过停车场里来来往往的人。
“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咬回去吗？”
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王浩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当然不。”
“那不就结了。”
何叙淡淡道。
“我们是来抓狐狸的，不是来跟土狗吵架的。”
“找根棒子，把狗打跑就行了。”
周围几个听到对话的特勤队员，肩膀都忍不住耸动起来，强忍着笑意。
处长这张嘴，还是这么损。
不过，这简单粗暴的比喻，却瞬间让众人心里那点因为被骂而升起的憋闷，烟消云散。
他们是749局。
是国家最锋利的那把尖刀。
跟普通人置气，格局小了。
“明白！”
王浩宇立刻会意，转身去传达命令，让外围的兄弟们处理方式再“灵活”一点。
何叙没有再管这些琐事，他的视线，己经锁定在了不远处的公共卫生间。
那是一栋独立的白色小楼，墙皮在常年的风吹日晒下，有些斑驳。
“迈尔斯在这里停留了十三分钟。”
“除了卫生间，他哪儿也没去。”
一个负责情报分析的队员，在旁边轻声补充。
何叙点了点头，抬步向男厕走去。
刚一踏入，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混合着氨水的刺鼻气味，就冲进了鼻腔。
地面湿漉漉的，踩上去能听到黏腻的声响。
几个清洁工正在埋头工作，看到何叙一行人进来，眼神有些诧异，但也没敢多问。
何叙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一寸寸扫过整个空间。
洗手池。
隔间。
天花板。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了最里侧隔间上方，那扇小小的排气窗上。
窗户是向外推开的，边缘的白色墙壁上，有几道清晰的、灰黑色的攀爬刮痕。
“处长，这里！”
跟进来的王浩宇也发现了，立刻指着那里。
“他是从这里爬出去的！”
一名年轻队员下意识地就想过去查看。
“别动。”
何叙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那个队员的脚，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何叙缓缓走到那个隔间前，却没有进去。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周围嘈杂的水流声、清洁工具的摩擦声，仿佛在这一刻瞬间远去。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变成了一幅由无数能量粒子构成的动态图画。
天目通视。
在他的“视野”里，人和物留下的能量痕迹，会以不同颜色和亮度的光晕呈现出来。
他看到了清洁工身上，那代表着鲜活生命力的橙红色光团。
看到了水龙头里，流淌出的淡蓝色水元素能量。
也看到了排气窗边缘，那几道刮痕上残留的，一抹极其微弱的、属于迈尔斯的灰色能量。
痕迹很新。
确实是他留下的。
但是……
何叙的“视线”，缓缓下移。
从排气窗正下方的隔间，到外面的地面，再到整个卫生间的出口。
一路之上，空空如也。
没有脚印。
没有丝毫属于迈尔斯的能量残留。
除非，他从窗户爬出去之后，就一首飘在空中。
何叙猛地睁开眼。
眼底深处，一抹精光一闪而逝。
“假的。”
他吐出两个字。
“啊？”
王浩宇一脸茫然。
“痕迹这么明显，怎么会是假的？”
“如果他真的从这里爬出去，为了不留下鞋印，最大的可能是光着脚。”
何叙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静。
“可是这里，没有属于他的，赤脚走过的能量痕迹。”
“这些刮痕，是他故意留下的。”
“一个障眼法，用来误导我们，浪费我们的时间。”
好狡猾的家伙！
差一点，他们整个侦查方向就完全偏了。
到时候，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这家伙，把心理战玩得明明白白的。”
何叙的嘴角，反而向上勾了勾。
“他很清楚，任何一个正常的侦查员，看到这个线索，都会第一时间被吸引过去。”
“走，回车上。”
“真正的线索，不在这里。”
一行人迅速撤出卫生间，回到那辆被改装过的指挥车上。
车厢内，冷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几名技术人员正坐在屏幕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处长，服务区这两个小时内所有的监控录像都在这里了。”
“我们用人脸识别系统筛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与许砚体貌特征相符的目标。”
何叙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正中央那块最大的分屏显示器上。
上面，是服务区大厅入口的实时监控画面，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别用人脸识别。”
何叙开口道。
“他既然敢玩金蝉脱壳，就绝不会用同一张脸。”
“把所有进入服务区的人，按照时间顺序，全部播放一遍，二倍速。”
“是！”
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快速流动。
一个又一个旅客的身影，闪烁而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他们知道，处长一定能发现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王浩宇的眼睛都开始感到酸涩的时候，何叙忽然抬起了手。
“停。”
画面定格。
屏幕上，是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戴着宽檐遮阳帽和口罩的“女人”。
她身材高挑，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女士手提包，正低着头，步履匆匆地走进大厅。
“处长，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王浩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这不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性旅客吗？
虽然打扮得严实了点，但在服务区这种地方，也很常见。
“你看她走路的姿势。”
何叙的手指，点在了屏幕上那个身影的腰胯位置。
“女人的骨盆比男人宽，所以走路时，为了维持身体平衡，胯部会有一个很自然的左右摆动，重心在下。”
“而男人，骨盆窄，发力点主要在肩背和腿部，走路时身体的摆动幅度很小，重心偏上。”
何叙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玩味。
“你看她。”
“她虽然在努力模仿女人的步态，但她每走一步，肩膀都有一个不自觉的、向前发力的细微动作。”
“她的重心，依然在她的上半身。”
“这是刻在肌肉记忆里的东西，就算穿上裙子，也改不掉。”
经过何叙这么一提醒，王浩宇再仔细一看，果然看出了端倪。
那个“女人”的步伐，看似摇曳，但内里却透着一种男性的刚硬。
那种感觉很微妙，如果不是被点破，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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