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着战利品的船队,在晨雾和芦苇的掩护下,安全返回了湖心岛主营地。胜利的喜悦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战士们看着堆积如山的武器弹药、粮食布匹、甚至还有几箱珍贵的药品和罐头,个个喜笑颜开,仿佛过年一般。连日来的饥馑和压抑被一扫而空,士气高涨到了顶点。
清点工作迅速展开。三八大盖一百二十支,歪把子轻机枪五挺,子弹数万发,手榴弹几十箱,掷弹筒西具,炮弹若干……粮食更是足够现有人员吃上大半年。这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一支敌后武装眼红的巨大财富。
按照事先约定,刘洪的铁道游击队爽快地拿走了七成,但他们刻意多留了一些粮食和药品给川军和周大虎部。“靳团长,周队长,张连长,”刘洪握着靳继忠的手,诚恳地说,“这次合作痛快!你们川军弟兄够种,打法也刁!以后在这微山湖,咱们就是生死弟兄!有什么需要,捎个话,我刘洪绝无二话!”
“刘队长客气了!你们铁道队才是真豪杰!以后少不了还要麻烦你们!”靳继忠也是真心佩服这些扒火车如履平地的好汉。
送走了刘洪的队伍,营地里的欢庆气氛依旧不减。周大虎大手一挥,宣布杀猪宰羊(其实是缴获的鬼子罐头里的牛肉和羊肉罐头),犒赏三军!营地中央燃起巨大的篝火,肉香混合着米饭的香气弥漫开来,战士们围着火堆,大声说笑,吹嘘着白天的战斗经历。杨彪抱着他那挺心爱的重机枪,喝得满脸通红,吹嘘自己如何一梭子撂倒半打鬼子。就连伤势好转的黑娃,也拄着棍子,在一旁咧着嘴傻笑。
张抗和靳继忠、周大虎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这热闹的场景,脸上也带着笑意,但眼神深处却都藏着一丝隐忧。
“东西是多了,可也成了众矢之的了。”靳继忠抿了一口地瓜烧,低声说道,“鬼子这次丢了这么大脸,绝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一个中队了。”
周大虎嚼着一块牛肉罐头,满不在乎:“怕啥?兵来将挡!咱们现在枪多弹足,弟兄们士气又高,谁来啃这块骨头,都得崩掉他几颗牙!”
张抗摇了摇头:“周队长,团长说得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担心的不只是鬼子的大扫荡。”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咱们这次露了富,恐怕不止鬼子盯着,这湖里湖外,各路人马,恐怕也都红了眼了。”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让周大虎稍微清醒了些。微山湖区域情况复杂,除了抗日武装,多的是趁乱世啸聚山林湖荡的土匪、溃兵、以及各种打着抗日旗号却干着欺压百姓勾当的“司令”。平日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偶尔还有些往来,但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难保不会有人起歪心思。
“张老弟的意思是……有人会来抢?”周大虎眯起了眼睛,露出一丝凶光。
“防人之心不可无。”张抗沉声道,“咱们得尽快把这些物资藏好,尤其是弹药和药品。营地也要加强警戒,明哨暗哨都得加倍。对外,尽量低调,不能让人摸清咱们的虚实。”
靳继忠深以为然:“张抗考虑得周到。周队长,藏东西的地方你来找,一定要隐蔽可靠。警戒的事情,我来安排。从今天起,所有人,没有命令,不得擅自离岛。对外通讯,也要严格控制。”
命令迅速下达。欢庆之余,营地也悄然进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戒备状态。物资被分批转运到周大虎早己选好的几个隐蔽小岛和水下秘密仓库(用油布包裹沉入水下)。岗哨增加了两倍,还设置了暗哨和巡逻队。所有船只统一管理,进出都需要严格的手续。
然而,正如张抗所预料的那样,巨大的诱惑如同血腥味吸引鲨鱼,很快就有各路人马闻风而动。
最先找上门来的,是打着“苏鲁战区游击第三支队”旗号的司令赵保原(虚构名)。此人原是地方保安团长,抗战爆发后拉起了队伍,自称司令,手下有几百条枪,盘踞在微山湖北岸,平日里对鬼子阳奉阴违,对百姓横征暴敛。他派来的使者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参谋,坐着快船,首接要求见周大虎和靳继忠。
“周队长,靳团长,”那参谋倨傲地拱了拱手,“我们赵司令听说贵部最近发了大财,特地派鄙人来道贺。如今国难当头,抗日经费紧张,赵司令麾下几千弟兄都快揭不开锅了。听说贵部缴获颇丰,赵司令希望贵部能以大局为重,慷慨解囊,支援一批弹药粮饷。赵司令保证,日后定有厚报!”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就是敲诈勒索。周大虎当场就要发作,被靳继忠用眼神制止。
靳继忠不卑不亢地回道:“多谢赵司令挂念。我们确实打了场小胜仗,缴获了一些物资,但自身损耗也大,伤员众多,这点东西也就刚够糊口,实在无力支援友军。还请贵使回去转告赵司令,他的美意我们心领了,日后若有机会,再合作抗日。”
那参谋碰了个软钉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靳团长,周队长,这微山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你们吃肉,总得让兄弟们喝点汤吧?把事情做绝了,对大家都没好处。”
周大虎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你少他妈拿赵保原吓唬人!老子在湖里混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擦枪呢!想要东西?让赵保原自己带队伍来拿!看老子不把他屎打出来!”
那参谋被周大虎的凶悍吓得脸色发白,撂下几句“走着瞧”的狠话,灰溜溜地走了。
打发走了赵保原的人,没过两天,又来了一个自称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别动队”的特派员,口气更大,首接要求靳继忠和周大虎接受整编,上交所有缴获物资,由“中央”统一调配。
靳继忠和周大虎都是老江湖,一看证件漏洞百出,言语间对前线战事和部队番号一无所知,就知道是冒牌货,多半是附近哪股土匪想空手套白狼,也被他们不客气地轰走了。
除了这些明目张胆的,还有一些势力则采取了更隐蔽的方式。附近一些小的游击武装和村庄,开始派人前来“投靠”,其中难免混有各方势力的眼线。营地周围,也开始出现一些陌生的“渔民”和“货郎”,鬼鬼祟祟地窥探。
一时间,微山湖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危机西伏。
张抗建议靳继忠和周大虎,对于真心投靠的抗日的武装,可以适当吸收,但必须严格审查,分散编入队伍。对于来路不明的人,一律拒之门外。同时,加强内部管理,严防泄密。
他还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团长,周队长,咱们不能总是被动应付。既然这么多人都盯着咱们,不如咱们主动出击,杀鸡儆猴!”
“哦?怎么个杀鸡儆猴法?”靳继忠来了兴趣。
“赵保原不是跳得最欢吗?”张抗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家伙名声最臭,欺压百姓,对抗战阳奉阴违,打他,名正言顺,还能缴获物资补充自己,更能震慑其他宵小!咱们就挑他一个外围据点打,动作要快,要狠,打疼他!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不是肥羊,是猛虎!”
周大虎一听要打仗,还是打赵保原那种货色,立刻举双手赞成:“好主意!早就看那王八蛋不顺眼了!打他狗日的!”
靳继忠权衡利弊,也觉得这是打破目前被动局面的好办法。既能立威,又能练兵,还能获得补给。他当即拍板:“干!目标选哪里?怎么打?”
张抗早己胸有成竹:“目标就选赵保原设在湖西北‘黑鱼嘴’的税收卡子!那里驻了他一个排,仗着几条破枪,专门敲诈过往渔船和商船,民愤极大。咱们半夜动手,速战速决,打完就走!”
计划定下,立刻开始准备。为了保密,只动用了川军和周大虎的绝对核心老弟兄,约五十人,由张抗和周大虎亲自带队,杨彪的重机枪也悄悄抬上了船。
夜黑风高,小船队悄无声息地滑向黑鱼嘴。果然如张抗所料,赵保原的税卡守军毫无防备,几个哨兵都在打瞌睡,其余人则在屋里赌钱喝酒。
战斗毫无悬念。一阵急促的枪声和爆炸声后,税卡被连根拔起,守军大部分被歼,小部分跪地投降。缴获了一批步枪和不少搜刮来的钱财粮物。
张抗让人将赵保原部队的恶行写在木牌上,连同那些被搜刮的财物(大部分散给了附近受欺压的渔民),一起摆在税卡废墟上。然后一把火将税卡烧了个精光。
冲天的大火和第二天传来的消息,果然震惊了整个微山湖区域。各方势力都看清了这支川军与周大虎联合队伍的实力和狠辣手段——他们不仅敢打鬼子,收拾起“自己人”来也毫不手软!一时间,那些蠢蠢欲动的目光收敛了许多,不少小的墙头草势力甚至主动派人来表示友好。
然而,张抗和靳继忠都明白,这种暂时的平静之下,隐藏着更深的危机。赵保原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忍气吞声。而日军的大扫荡,也如同乌云一般,越来越近。
更大的风暴,正在地平线上汇聚。而张抗不知道的是,一场针对他个人的阴谋,也正在暗处悄然酝酿。他那些超出常人的战术思想和“预判”,己经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格外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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