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岭的枪炮声尚未完全平息,但氛围己然天翻地覆。昨日还是一片死寂绝望的孤岛,此刻却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和蓬勃的生机。八路军援军带来的不仅是宝贵的粮食、弹药和药品,更是打破囚笼、重获新生的希望!
战士们狼吞虎咽地吃着久违的热食,检查着领到的新子弹,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复仇的渴望。救护所里,葛薇和卫生员们终于能用上真正的药品,虽然依旧紧缺,但至少重伤员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磺胺粉洒在伤口上带来的刺痛,此刻都成了幸福的烦恼。
然而,作为指挥员,孔捷、靳继忠和援军的徐团长却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短暂的会师和补给后,三人立刻在尚未清理完毕的团部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
“老徐,这次多亏你们及时赶到,不然独立团和川军支队这点种子,真要交待在这儿了。”孔捷握着徐团长的手,语气沉重而感激。
徐团长摆摆手,神色严肃:“老孔,老靳,客套话不说了。高桥信义和佐藤一郎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现在暂时退却,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旦收拢溃兵,调整部署,很快会卷土重来。我们必须趁他们立足未稳,扩大战果,彻底巩固黑云岭,打通与外界的联系,把主动权抓回到我们手里!”
“没错!”靳继忠一拳砸在地图上,“周边的据点,像白马镇、李家屯这些钉子,必须趁现在拔掉!把鬼子的封锁圈彻底撕碎!不然等他们缓过劲来,又是铁桶阵!”
“我同意!”孔捷目光锐利,“我的意见是:兵分两路!徐团长,你的主力部队负责正面清剿残敌,向西、向北压迫,收复失地,恢复交通线。我和老靳的独立团、川军支队,虽然伤亡大,但地形熟,配合老徐你的一部分生力军,负责向东、向南,拔除白马镇等几个最碍事的据点!特别是白马镇,上次张抗他们闹了一场,防御可能有漏洞,正好拿下!”
“好!就这么办!”徐团长重重点头,“动作要快!要猛!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命令迅速下达。刚刚经历血战、尚未得到充分休整的战士们,再次迸发出惊人的毅力。复仇的火焰和对胜利的渴望支撑着他们疲惫的身体。
张抗的“利刃”小队再次被委以重任。他们作为全军的眼睛和尖刀,被派往东线,负责侦察白马镇及其周边据点的最新敌情、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为后续主力拔点作战提供最关键的情报。
“张抗,这次任务不比敌后渗透轻松。”孔捷特意叮嘱,“鬼子新败,肯定成了惊弓之鸟,戒备比平时更严。你们要像绣花一样仔细,把白马镇里里外外给我摸个底掉!有没有暗堡?炮兵阵地设在哪儿?巡逻规律?都要搞清楚!主力部队能不能以最小代价拿下,就看你们的了!”
“保证完成任务!”张抗立正领命。虽然身心俱疲,但强烈的责任感让他再次打起精神。
“利刃”小队迅速出发。得益于上次奇袭的经验和黑娃对地形的熟悉,他们很快再次渗透到白马镇外围。
眼前的景象让众人暗暗吃惊。仅仅几天时间,白马镇己然大变样。镇子周围的铁丝网得到了加固,甚至还拉起了部分电网(可能是缴获或临时搭建的)。镇外的制高点和路口,新建了好几个土木结构的碉堡和机枪巢。巡逻队的数量和频率明显增加,而且不再是敷衍了事,而是真正的战斗巡逻,警惕性极高。镇子入口处的哨卡增加了沙袋工事和重机枪,对进出人员的盘查也变得极其严苛。
“狗日的高桥,反应真快……”杨彪趴在草丛里,低声骂道。
“看来上次咱们捅了马蜂窝,鬼子这是吓破胆了。”黑娃举着望远镜,仔细记录着巡逻队的时间间隔和路线。
张抗眉头紧锁。强攻这样的据点,代价必然巨大。必须找到其弱点。
他们像幽灵一样,绕着白马镇潜伏观察了整整一天一夜,绘制了详细的防御工事图和兵力部署草图。然而,核心的指挥部位置、炮兵阵地、弹药库等关键信息,因其深藏镇内,难以首接观察。
“必须进去一个人。”张抗最终下定决心,“近距离侦察。”
“太危险了!”小刘立刻反对,“镇上现在肯定盘查极严,生面孔根本进不去。”
“而且咱们这身皮(军装)也进不去啊。”杨彪补充道。
张抗的目光看向了黑娃:“黑娃,你身手最好,人也机灵。能不能想办法摸进去?或者……抓个‘舌头’?最好是伪军军官,知道内情的。”
黑娃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硬闯肯定不行。抓‘舌头’……倒是可以试试。俺观察了,每天傍晚,镇子南边那个小据点(伪军驻守)的排长,都会带两个人去镇里的酒馆打酒,那是段相对偏僻的路。”
一个简单的伏击计划迅速制定。
第二天傍晚,夕阳西下。果然,白马镇南据点那个胖乎乎的伪军排长,哼着小调,带着两个背枪的士兵,晃悠悠地走上了通往镇子的小路。
就在他们经过一片玉米地时,旁边突然响起一声野鸡叫。
两个伪军士兵下意识地扭头去看。
就在这一瞬间!玉米地里猛地窜出几条黑影!
杨彪如同黑熊般扑倒一个士兵,捂住嘴,枪托狠狠砸下!
小刘和另一名队员同时制住了另一个士兵!
而张抗和黑娃,则一左一右夹住了那个伪军排长,冰冷的刺刀顶在了他的腰眼和喉咙上!
“别吭声!吭声就死!”张抗的声音冰冷刺骨。
那排长吓得魂飞魄散,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连连点头,大气都不敢出。
迅速将三人拖进玉米地深处。
“我问,你答。敢撒谎,敢喊,立刻见阎王!”张抗盯着伪军排长,“镇里指挥部在哪儿?炮兵阵地?弹药库?日本兵有多少?藏在哪儿?”
那排长为了保命,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把他知道的情况全说了出来:指挥部设在镇中原先的地主大院里,加强了守卫;炮兵阵地不在镇里,而是在镇北二里外的一个隐蔽山坳里,有两门九二步炮;弹药库在镇西的祠堂,由日军一个小队看守;镇内日军大约还有一个小队,分散在各处要点,伪军两个连……
情报极为重要!尤其是炮兵阵地的位置!
得到情报后,如何处理这三个俘虏成了问题。杀掉最简单,但……
张抗看了看那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年轻伪军士兵,又看了看那个磕头求饶的排长,皱了皱眉。
“捆结实了,嘴堵上,扔在这玉米地里。是死是活,看他们造化。”最终,他选择了不杀俘虏。这不是心软,而是他内心深处某种现代准则的残留,亦或是不愿变得和鬼子一样冷酷。
拿到关键情报,“利刃”小队立刻派一名队员火速将情报送回主力部队。同时,张抗决定,带剩下的人,亲自去确认一下那个炮兵阵地的具体情况。
他们连夜摸到镇北的山坳附近。黑娃再次展现出他超凡的潜行能力,如同狸猫般靠近观察,确认了伪军排长所言不虚。两门九二式步兵炮确实隐藏在那里,有一个班的日军看守,戒备森严,但并非无懈可击。
任务完成,张抗小队开始后撤,准备与主力汇合。
然而,就在他们撤退途中,经过一片刚刚经历战火、残破不堪的村庄时,黑娃突然再次停下,鼻子使劲嗅了嗅,脸色微变:“有味道……很淡的烟味,不是烧柴禾,是……东洋烟卷儿!还有……皮革和枪油味!”
有敌人!而且隐藏得很好!
小队瞬间分散隐蔽,紧张地搜索着西周。
寂静的残垣断壁间,似乎空无一人。
但张抗相信黑娃的判断。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可能的藏身点。
突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处半塌的灶台后面,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反光——像是瞄准镜!
“狙击手!隐蔽!”张抗头皮发炸,大吼一声,猛地向旁边扑倒!
几乎就在他喊出声的同时!
“砰!”
一声极其清脆、不同于普通步枪的枪声响起!子弹精准地打在他刚才站立位置后面的土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
是日军的狙击手!高桥信义果然还有后手!他派出了专业的狙击小组,像毒蛇一样潜伏在撤退路线上,猎杀八路军的指挥员和精锐!
“砰!”又一枪打来,一名刚刚探出身准备寻找敌人的新队员闷哼一声,肩膀爆出一团血花,倒了下去。
“不要露头!是高手!”张抗心脏狂跳,死死贴在断墙后面。对方枪法极准,反应极快,心理素质更是超乎寻常。
“在一点钟方向!那棵歪脖子树后面!”小刘冷静的声音传来,他通过子弹轨迹判断出了对方的大致位置。
但知道位置也没用,对方占据绝对地利,枪法又准,露头就是死。
“妈的!龟儿子放冷枪!”杨彪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轻易动用机枪,那只会暴露自己成为活靶子。
战斗瞬间变成了残酷的狙击手对决。一方隐藏在暗处,枪法如神;一方被压制在废墟中,动弹不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受伤队员的鲜血在不断流淌,情况越来越危急。
张抗大脑飞速运转。不能等下去!必须想办法破局!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顶被遗弃的破草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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