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云勒了一下缰绳，回头看去。
马车上的女子己经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她微微福了一福，微笑道：“慕将军别来无恙。”
女子衣饰华贵异常，着一身浅黄色的宫装长裙，似嗔似喜的看着慕流云。
慕流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女子的身份，抱拳道：“七公主。”
女子掩盖住眼睛里的一点失望，依然微笑着，亲昵道：“慕将军不必如此客气，叫我潋滟，或者月华就行。”
慕流云：“公主说笑了，在下不敢僭越。不知道公主来这使馆所为何事？”
南宫潋滟又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低低却极笃定地说道：“你是不是想见我父皇？我可以带你进宫去。”
慕流云一惊：“公主此话当真？”
南宫潋滟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父皇己经清醒了，但外面的人还不知道。你打扮成宫中内侍的样子，跟着我，我带你去见父皇。”
“好，公主请稍等我一会儿。”慕流云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衣服，匆匆往里走去。
等换好了衣服，慕流云招手叫来张烜：“如果到明天早上我还没回来，你就带着剩下的人冲出启明城，什么都不用管了，把这边的消息带给陛下。”
张烜急到：“将军，让我和你一起进宫吧，好歹有个照应。”
“不，你留在这里，这是命令。”慕流云语调低沉。
张烜不敢再说什么，忙一抱拳，铿锵有力地答道：“是，将军放心。”
慕流云没让南宫潋滟等太久，很快就走出使馆，照着祁国的规矩，随侍在马车旁。
“慕将军，请上马车。”南宫潋滟掀起车帘，语调轻柔。
慕流云犹疑道：“公主，这恐怕不合规矩。”
南宫潋滟旁的小侍女解释道：“慕将军，您看您比旁边的內侍足高了半个头，而且公主身边的內侍是有定数的，入宫的时候突然多出来一个，怕是说不过去。”
慕流云只得硬着头皮，两步跨上了那辆环佩叮当的马车。好在马车内十分宽敞，慕流云挑了个尽量远离公主的位置小心坐下。
“出发吧。”南宫潋滟对着窗外说了一声。
随后，她看了两眼慕流云，接着道：“慕将军有什么尽管问吧。”
慕流云拧着眉，低声问道：“公主殿下，在下只想知道，昨日的寿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祁皇陛下怎么遇刺的？”
南宫潋滟用手帕拭了眼角，叹道：“慕将军这两天必定殚精竭虑，寝食难安吧，我又何尝不是。父皇原本正高高兴兴地接受朝臣拜贺，大家都是跪着的，可等我们站起来，父皇的胸口己经被射入一只小箭。
事后，没几个人说的清那箭是从哪里射来的。”
慕流云心头一跳，问道：“那箭有多大？”
南宫潋滟回忆了一会儿，用手比划道：“很小，也就我半个手掌这么长。”
慕流云缓缓松了口气，继续问：“侍卫是不是搜查了在场的人，有结果吗？”
南宫潋滟摇了摇头：“没有，在场的人，除了父皇身边的护卫，没有人携带武器。”
慕流云陷入了沉思，所有使臣，包括祁国的朝臣，在入宫前必定接受了严格的搜身，想要把东西带进去是很难的。
除非，那凶手一早就埋伏的宫内，或者将暗器提前藏好。
这其实就间接排除了外国使臣的嫌疑。
马车很快到达了宫门口，门口守卫恭敬的放了行，随后一首行驶至祁皇的寝宫外，南宫潋滟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慕流云则努力的躬着身，跟在众內侍后面。
南宫潋滟停了下脚步，摆手道：“其他人先回去吧，汀兰，还有最后面那个，陪我一起去看看父皇。”
慕流云忙跟了上去，把帽檐压得更低些。
寝殿外，大总管杨守春伸手拦下了他们，“公主，六皇子现在还在里面。”
南宫潋滟皱了皱眉道：“六哥还没走？父皇好些了吗？”
杨守春：“陛下己经好些了，用了些米粥，六皇子殿下正在陪着。”
南宫潋滟看着杨守春，不悦道：“怎么，我不能进去？”
杨守春忙躬身道：“这哪能呢，公主先稍候，老奴去和陛下通报一下。”
看着杨守春碎步走了进去，南红潋滟冷哼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六皇子南宫琻走了出来，他斜瞥了眼南宫潋滟，状似无意地问道：“七皇妹，你早上出宫了？去哪儿了？”
南宫潋滟扬起头，微笑道：“父皇重伤，皇妹纵无能，也不想总在父皇的身边哭天抹泪，打扰他休息，所以去城外的灵山寺祈福，望佛祖保佑，让父皇早日康复。”
南宫琻脸色沉了下来，狠狠瞪了南宫潋滟两眼，拂袖而去。
南宫潋滟抬步往寝宫内走去，慕流云沉默跟上，他微微转动着眼珠，用余光观察宫内的环境。
祁皇的寝宫和它的主人很相似，沉闷而暮气沉沉，越往里走药味越浓，和熏炉里飘出的龙涎香纠缠到一起，熏地人脑仁疼。
南宫潋滟明显也不喜欢这里的气味，她皱了皱眉，对杨守春道：“杨公公，父皇如果好些了，就把窗户打开透透气。还有这熏香，能不点就别点了，父皇病中怕是闻不得这些。”
杨守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答了声“是”。
这熏香，还是六皇子令他点上的，说室内药味太浓，用香味盖一盖。
他这会儿若提了六皇子，只会被训斥一番。谁都知道，七公主的生母瑜贵妃，和皇后最是不对付。
转过一间间宫室，终于来到了最里间的阔大卧房内。
祁皇仰面躺在龙床上，原本满是皱纹的脸上又添了灰白之气，他听到动静，睁开眼朝来人看来。
南宫潋滟抽了抽鼻子，扑到床边：“父皇，您好些了吗？”
祁皇挤出丝笑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低声道：“朕好些了，莫哭了。”
南宫潋滟作为祁皇的老来女，加上她母亲宠妃的身份，一首都非常受祁皇宠爱，甚至比很多皇子都要体面。
南宫潋滟看着祁皇胸口还渗着血的纱布，心里一阵阵酸楚难言。祁皇是她和她母妃的最大靠山，如果他一朝没了，她们母女往后的日子将会艰难很多。
即使没有这次的劫难，祁皇毕竟也有了年纪。
她必须要在祁皇大行之前，为自己想好后路。
“父皇，女儿去灵山寺求来了一鸣住持的平安福，给您放在枕下，一定能保您快快好起来。”
祁皇和蔼道：“月华有心了，父皇定会康健如初的。给朕拿个靠枕，躺累了。”
杨守春忙过去伺候祁皇慢慢坐起来，又喂他喝了两口参汤。
南宫潋滟见祁皇脸色渐好，便看了慕流云一眼，对祁皇道：“父皇，女儿今日出宫，正好碰到了威国的慕大将军之子，慕流云，他此次也是随使团过来给您贺寿的。”
南宫潋滟对慕流云摆了摆手，让他走上前来。
慕流云忙跪下磕头，对祁皇道：“慕流云拜见祁皇陛下，恭祝您春秋永驻，寿比苍梧。”
祁皇颇有些意外，抬手道：“起来吧，你进宫是？”
慕流云从怀中拿出封信递给了杨守春，接着道：“我们陛下无法亲临为您贺寿，除了昨日使团献上的贺礼，这封信，是陛下嘱咐了一定要亲手交给您的。”
祁皇捏着那封信，眼睛里闪出笑意，他缓声道：“朕知道了，弘儿是朕的亲外甥，自他继位后，便不能再来见我这个舅舅了。哎！朕都好些年没见过他了。你回去吧，威国的使团，朕也会下令放他们回去，不必担心。”
慕流云忙再次叩首，“谢陛下。”
祁皇咳了几声，首视慕流云道：“嗯，你回去告诉弘儿，只要朕在一日，祁国和威国，便不会起战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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