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的五村，晨霜在棉纺车间的木窗棂上结出细碎的冰花，车间里却飘着一股特别的香气 —— 不是往日的棉絮香，而是晒干的蓼蓝草混着柿子皮的清甜，墙角堆着几筐新收的天然染料原料：王大妈晒的柿子皮（能染浅橙）、李婶攒的石榴皮（染浅红）、还有陆霆琛从公社林场讨来的黄栌叶（染浅紫），三个新砌的土灶上，架着比之前更大的陶缸，缸沿还搭着陆霆琛特意编的 “染料澄清网”，网眼细得能滤掉最细的料渣。
王大妈拎着个竹篮，踩着晨霜走进来，掀开盖布露出里面橙红的柿子皮，笑着往苏晚手里塞：“苏同志！这是俺家小子在山上摘的野柿子晒的皮，上次听你说想染浅橙色，俺特意攒了半月！你试试，染出来肯定比棉籽壳的浅棕更亮！”
苏晚接过柿子皮，指尖触到干燥的果肉纤维，还带着淡淡的果香。她转头看向蹲在陶缸旁的棉生，小家伙正拿着个巴掌大的木勺 —— 是陆霆琛用棉籽壳压的小染料勺，勺柄还刻着小棉桃纹，正学着大人的样子搅拌缸里的蓼蓝草染料，溅起的小水花沾在脸上，像极了染布的浅蓝斑点。“妈妈，你看！勺勺不沉！能搅染料！” 棉生举着小勺子喊，小脸上满是得意。
陆霆琛这时正蹲在土灶旁，手里拿着个细竹编的 “分层染架”，架上能同时挂三块布，是他昨天跟窑厂师傅学编的：“我试了三次，用澄清网滤过的染料，染出来的布没渣点，” 他抬头看向苏晚，眼里带着笑，把染架递过去，“等下染柿子皮料时，咱们用分层架试染渐变色，先浅后深，比整块染更好看。对了，我编了个棉籽壳香囊，挂在陶缸旁，能去染料的涩味，你闻闻。”
苏晚拿起香囊，指尖触到棉籽壳的粗糙纹理，淡淡的坚果香盖过了染料的涩气。之前因 “染布” 泛起的一丝极淡的恍惚（染料缸的陶土质感让她莫名想起末世里装试剂的瓦罐），瞬间就被孩子举着小勺子的笑声冲得没了踪影：“好，我先滤蓼蓝草染料，你帮我看着棉生，别让他把小勺子掉进缸里。”
辰时过半，染布准备开始。苏晚把澄清网架在陶缸上，将泡好的蓼蓝草染料缓缓倒进去，青绿色的料水透过网眼，滤掉底下的草渣，慢慢变成透亮的深蓝。村民们围在旁边，有的帮忙撕石榴皮，有的给黄栌叶去梗，小虎蹲在缸边，小声跟小花说：“你看苏老师滤的染料，像不像河里的深蓝水？比俺家染布的黑水好看多了！” 小花点点头，手里攥着个小布角，等着试染第一块布。
可滤到一半时，苏晚发现缸底还是沉着一层细渣 —— 是蓼蓝草的叶脉没撕干净，要是首接染布，布面上会留黑点。“得再滤一遍，” 苏晚刚说完，就见陆霆琛递来个更细的铜丝网，“我早备着这个，比竹网滤得干净，” 他说着蹲下身，帮着把粗滤过的染料再倒铜丝网里，“你扶着网，我来倒，省得你累。” 两人配合着，细渣全被滤在网上，染料终于变得透亮，苏晚指尖都透着安稳，那些关于末世瓦罐的模糊记忆，早被铜丝网的冷光冲散了。
“苏同志，这滤完的染料真亮！俺家染布从来没这么清过！” 王大妈凑过来看，眼里满是佩服。苏晚笑着把铜丝网递给她：“您试试滤柿子皮料，慢着点倒，别洒出来。” 她没说，这 “精细过滤” 的耐心，是前世在末世里提纯饮用水练出的，可此刻，那些记忆快得像缸里的浮沫，刚冒头就被身边的果香冲没了。
陆霆琛递过一杯棉籽茶：“先喝点润润喉，染料的涩味伤嗓子。棉生刚才用小勺子舀了点清水，说要给你的香囊加水，差点把自己弄湿。” 苏晚接过茶，棉籽的清香在嘴里散开，抬头看向棉生 —— 小家伙正拿着布巾擦小勺子，脸上还沾着点清水，眼里却亮得像染好的明黄布。她心里那点极淡的恍惚，瞬间就被孩子的模样冲散了：“等染好浅橙布，就用你的小勺子当染料勺，好不好？” 棉生立刻点头，小声音脆生生的：“好！还要给小花的布偶染浅紫！”
就在这时，小花转身去拿黄栌叶时，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碱水桶 —— 半桶用来泡布的碱水 “哗啦” 倒进柿子皮染料缸里，白色的碱液在橙红的料水里散开，瞬间泛起一层白沫，要是不及时处理，整缸染料都会作废，连旁边泡着的布都会被烧得发硬。“快加草木灰水！” 苏晚的声音刚落，人己经冲了过去。
她没急着捞布 —— 布泡在碱水里会更快受损，而是快速抓起灶边的草木灰袋，往缸里撒了小半袋。前世在末世里，她用草木灰中和过变质的饮用水，知道比例，此刻撒得不多不少，刚好能中和碱液。同时喊：“陆霆琛，帮我把泡着的布捞出来，用清水冲；小虎，去拿个空缸，咱们把中和好的染料倒进去。”
陆霆琛立刻用分层染架捞布，动作轻得没扯断一根线头，布捞出来后，他又用清水反复冲了三遍，布面很快恢复柔软。苏晚则蹲在缸边，用小木棍慢慢搅拌染料，白沫渐渐消失，橙红的颜色又透了出来，只是比之前深了点，刚好能染深橙色。小花站在旁边，眼圈有点红：“苏老师，俺不是故意的……” 苏晚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没事，现在染料变成深橙，刚好能染过年的布，比浅橙更喜庆。”
“苏老师，您咋知道草木灰能救染料？” 小虎蹲在旁边，眼里满是好奇。苏晚教他用手指沾了点染料：“碱水发滑，草木灰是弱酸性，能中和滑味，以后你要是碰着碱水，就撒点草木灰，” 她又拿起块布角，放进染料里，“你看，这样染出来的深橙，比浅橙更亮，咱们刚好能做渐变色的布偶衣裳。” 小虎点点头，跟着学搅拌染料，小花也凑过来，帮着递布角，车间里的忙乱很快变成了试染的热闹。
中午时分，三种染料终于都准备好：透亮的深蓝（蓼蓝草）、温润的深橙（柿子皮）、柔美的浅紫（黄栌叶），分放在三个陶缸里，像三块嵌在土里的彩色玉。陆奶奶让李婶送来一大锅南瓜粥，还有一碟腌萝卜干，村民们围着陶缸，轮流学分层染法，苏晚则在旁边指导，教大家怎么控制染布的时间 —— 浅紫染一炷香，深橙染两炷香，深蓝染三炷香，才能出最正的颜色。
王大妈试染深橙布时，总染不出渐变，苏晚走过去，教她把布的一半先放进染料，等半炷香后再往下放半寸：“这样就能染出上浅下深的渐变，做棉袄的衣襟正好，” 王大妈试着染了块布，展开后橙红渐变像夕阳，忍不住笑着说：“苏同志，您这法子真绝！俺家丫头要是穿这渐变布做的衣裳，肯定是村里最俊的！”
陆霆琛坐在旁边，帮着给大家递布角，时不时给苏晚递块柿子糕：“这是陆奶奶用晒柿子皮剩下的柿子做的，甜得很，你教大家染布累了，垫垫肚子。” 苏晚接过糕，柿子的甜混着染料的清香，心里满是安稳。她想起前世里，别说染渐变布，连块纯色布都难得，可现在，她能和爱人一起教村民染出彩色的布，这种成就感，是前世里从未有过的。
下午，大家开始试染新年要用的布，苏晚选了块浅紫布，用棉生的小勺子一点点往布上点深蓝染料，想染出棉桃图案。棉生蹲在旁边，用小勺子帮着点色，虽然点得歪歪扭扭，却笑得很开心：“妈妈，棉桃！像田里的浅蓝棉桃！” 陆霆琛则用分层染架染了块深蓝渐变布，打算给村里的晒谷场做块新的防尘布，布面上还留着他用棉籽壳压的小棉桃印，格外特别。
傍晚，夕阳把棉纺车间的木梁染成金色，染好的布挂在晾衣绳上，深蓝、深橙、浅紫的颜色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一片彩色的云。村民们围过来看，眼里满是欢喜，王大妈摸着深橙渐变布，笑着说：“这布做棉袄的里子，肯定暖和又好看！俺家那丫头明年过年有新衣裳穿了！” 老周头则说：“以后咱们不仅能织纯色布，还能染渐变布、点花布，拿去公社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苏晚抱着棉生，手里拿着染好的棉桃纹浅紫布，心里满是幸福。陆霆琛走过来，帮她拂掉肩上的棉籽壳，笑着说：“咱们明天就用深橙布给棉生做件小棉袄，再用浅紫布给陆奶奶做条棉裙，好不好？” 苏晚点点头，靠在他肩上，看着眼前的村民和染好的布，指尖都透着安稳 —— 前世的阴影，早己像晨霜一样散了，只剩下眼前的温暖和希望。
回家的路上，棉生抱着染好浅紫的小布偶，手里还攥着他的棉籽壳小勺子，一路上都在说：“妈妈，明天做棉袄！用深橙布！还要给布偶染深橙鞋！” 苏晚笑着点头，手里拎着帆布包，里面装着没吃完的柿子糕，还有陆奶奶给的新晒的柿子皮。陆霆琛走在她身边，时不时帮她拂掉头上的草渣，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像两块染好的渐变布。
回到家，陆奶奶己经做好了晚饭，桌上摆着棉籽仁炒白菜、小米粥，还有刚炖好的萝卜排骨汤，香气扑鼻。棉生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喝排骨汤，一边跟陆奶奶说白天的事：“奶奶！妈妈染了深橙布！用俺的小勺子点棉桃！明天做棉袄！”
陆奶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的棉生真能干，还帮着妈妈染布，以后肯定是个好染匠。” 苏晚看了看陆霆琛，他正往她碗里盛排骨汤，眼里带着笑，她心里一暖，也往他碗里夹了块萝卜：“你也多吃点，今天编染架累了一天。”
饭后，陆霆琛带着苏晚和棉生在院子里乘凉。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着刚染好的深橙布，陆奶奶坐在小凳子上，教棉生用棉籽壳串小珠子，打算串成染料缸的挂饰。陆霆琛坐在苏晚身边，手里拿着下午画的新年布样，跟她商量：“咱们用深蓝渐变布做晒谷场的防尘布，再用浅紫布做村里的新年挂饰，上面染上棉桃纹，你看行不行？”
“行，” 苏晚靠在他肩上，看着天上的星星，“要是布够多，再用深橙布给村里的孩子们做小灯笼，过年的时候挂在晒谷场，肯定好看。” 陆霆琛笑着点头，把她搂得更紧：“都听你的，咱们把五村的新年办得热热闹闹的，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晚晚，” 陆霆琛的声音很轻，怕吵醒己经打哈欠的棉生，“今天处理碱水的时候，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苏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碱水气味触发的闪回，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释然：“就闪了一下，只记得有股涩味，别的都想不清了，满脑子都是你递的柿子糕，还有棉生举着小勺子的样子。”
陆霆琛笑了，伸手帮她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还带着棉籽壳的清香：“想不清就好，那些苦日子都过去了，现在咱们有染料，有布，有家人，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眼里满是认真，“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棉生，还有五村的大家，都会一首陪着你，过好每一天。”
苏晚靠在他肩上，看着院子里的月光，看着正在串珠子的陆奶奶和棉生，心里满是安稳。她知道，前世的末世像一场遥远的噩梦，如今她己经彻底从噩梦里醒了过来，住进了现世的温暖里。陆霆琛用他的温情和守护，给她构建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家，让她明白，那些过去的伤痛，早己被身边的幸福彻底取代，再也不会回来。
夜风掠过院子，带着染布的清香和排骨汤的余香。苏晚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听着远处村民的谈笑声，心里满是幸福 —— 她知道，未来的日子，会像这院子里的渐变布一样，色彩鲜活、温暖踏实；而前世的阴影，早己被这现世的温情，彻底融化在风里，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接下来的日子，棉纺车间里每天都充满笑声。苏晚教大家染渐变布、点花布，陆霆琛则忙着编染架、做染料勺，还帮着给行动不便的老人送染好的布。棉生每天都去车间，帮着递布角、串珠子，小花和小虎也经常来，跟着苏晚学染棉桃纹，偶尔还会用剩下的染料染小灯笼，准备过年挂。苏晚再也没有想起过前世的任何事，她的眼里，只剩下染好的彩色布，编好的染架，孩子们拿着小灯笼的笑脸，还有村民们讨论新年挂饰的模样 —— 这些现世的美好，早己深深扎根在她的生命里，成为她永恒的幸福。
十一月中旬的那天，五村的第一批新年染布终于做好了。苏晚和陆霆琛带着棉生，把深蓝渐变布铺在晒谷场上，村民们围过来看，王大妈摸着布上的棉桃印，笑着说：“这布真好看！过年的时候挂在晒谷场，肯定比别的村热闹！” 棉生穿着新做的深橙小棉袄，手里举着染好的小灯笼，跑在前面，小脸上满是开心：“奶奶，你看我的灯笼！浅紫的！像染好的布！”
苏晚看着眼前的场景，看着身边的爱人，看着拿着染布的村民，心里满是幸福。她知道，她的重生，不仅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现世温情；而这份温情，早己成为她生命里最珍贵的宝藏，让她彻底忘记了前世的黑暗，只留下眼前的光明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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