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砸碎鸟笼
地下室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只有电脑风扇嗡嗡的低鸣和老枪粗重的呼吸声。墙上那张旧合影里，赵永明爽朗的笑容和疤脸男手腕上那道扭曲的疤痕，像两把淬毒的匕首，交叉着钉在真相的心脏上。
原来那么早……罪恶的根就己经埋下了，盘根错节，一首烂到了今天！
我盯着那张照片，浑身冰冷，牙齿咬得咯咯响，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渗出血丝都感觉不到疼。恨意像沸腾的沥青，在我胸腔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扭曲。
老枪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铁皮柜上，发出“哐”一声巨响！柜子剧烈摇晃，上面的工具叮当作响。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和我一样的滔天怒火，还有更深沉的、积压了十年的痛苦和不甘。
“十年……老子等了十年……”他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看着苏芮那丫头不要命地往里冲，看着她一次次碰壁，看着她妹妹可能就关在那种鬼地方……老子却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躲在这里！”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拉开武器架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边缘磨损严重的牛皮纸文件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灰尘扬起。
“苏芮这几年偷偷传出来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老枪盯着那个文件袋，眼神像是盯着最后一颗子弹，“零碎，不全，很多关键证据链都断了，扳不倒赵永明那条老狐狸，更动不了他背后那棵大树。”
他抬起眼，目光像钉子一样扎在我身上：“但现在，不一样了。你活着出来了。你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你，林默，你是最关键的那块拼图！你是从那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活证据！”
我？活证据？我是活证据？？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喉咙发紧。我只是个画画的，一个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哑巴！我怎么跟赵永明那种庞然大物斗？
老枪似乎看穿了我的恐惧和退缩，他上前一步，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逼视着我，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怕了？现在怕也晚了！从你画出那幅画开始，你就没退路了！苏芮为什么拼死把你送出来？你以为她只是为了救你？她是把最后的希望押在你身上了！押在你脑子里记得的东西！押在你看到的、听到的一切上！”
他的话像锤子，一下下砸在我心上。苏芮最后那个决绝的眼神再次浮现，灼烧着我的神经。
是啊……没退路了。要么像老鼠一样躲一辈子，眼睁睁看着苏芮和那些玻璃舱里的人一样被毁掉，看着赵永明那些人继续逍遥法外。要么……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老枪，看向墙上那些受害者的照片，看向白板中央赵永明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一股极其凶悍的、不管不顾的狠劲，猛地冲散了那点可怜的恐惧。
我重重地喘了口气，走到桌前，拿起一支笔，在废纸背面飞快地写下一行字，推到老枪面前：
“怎么干？”
老枪看到那三个字，眼中猛地爆出一团精光！他重重一拍桌子：“好！有种！”
他立刻摊开一张巨大的市区地图，又打开电脑调出复杂的结构图。
“赵永明现在肯定疯了似的在找我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掩盖‘观鸟台’出事的事实。他会做两件事：一，尽快转移或‘处理’掉里面的证据和活口；二，把苏芮牢牢控制在手里，要么当人质，要么……”老枪眼神一暗，没再说下去，但意思我们都懂。
“我们必须比他更快！”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几个点，“他的转移路线，最有可能走这三条！动用的人力不会少，动静不会小，这是我们截胡的机会！”
“但硬抢不行，我们人手不够，火力更不够。”老枪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看向我，“得用巧劲。得让他自顾不暇，乱中出错。”
他指着电脑上调出的“蓝鸟”研究所及周边区域的能源、通讯管线图。
“这里是他们的命门。供电，备用发电，网络中转……瘫痪这些，不仅能拖延时间，制造混乱，还能逼他们启用应急 ，说不定能抓到他们往外转移‘东西’的尾巴！”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但这需要内外配合。林默，这里面，只有你进去过，熟悉里面部分结构，尤其是那个旧实验区通风井和应急通道。有些地方，监控盲区，只有你能摸进去，安置点‘小礼物’。”
我的心猛地一跳！让我再回去？！回到那个刚刚逃出来的地狱？！
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
老枪死死盯着我：“怕了？”
我咬着牙，手指颤抖着，但最终还是重重地摇了摇头。
怕？当然怕！怕得要死！
但比起怕，我更恨！
老枪从桌子底下拖出一个沉重的金属工具箱，打开。里面不是普通工具，而是各种看不懂的、闪着金属冷光的微型装置、线缆和块状的玩意儿。
“简易遥控启爆装置，强磁干扰器，信号中继器……”他快速地拿出几样，动作熟练地组装、调试着，一边给我讲解极其简单的触发方式，“你的任务不是打仗，是当我们的眼睛，把这点‘小麻烦’送到该去的地方。剩下的，交给我。”
他把几个组装好的、香烟盒大小的装置塞进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挎包里，递给我。
挎包沉甸甸的，像揣着一包炸药。
“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活着！情况不对，立刻撤！通过这个联系我。”他又递给我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带着单按钮的微型通讯器，“按一下，我就能听到你那边的情况，按两下是紧急求救。”
我接过通讯器，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壳硌着皮肤。
“什么时候行动？”我在纸上写。
“天亮之前。”老枪看着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眼神冰冷，“他们最快的反应时间就在这几个小时。我们必须打这个时间差！”
他走到武器架前，取下一把保养得油光锃亮的老式狙击步枪，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我会在高点盯着。给你提供路线指引，必要时……”他顿了顿，没说完，但眼神里的杀意说明了一切。
最后的准备紧张而沉默。我换上老枪找来的的一套深色、不起眼的工装，把挎包斜挎在身上，通讯器塞进贴身的衣兜。
老枪给我详细讲解了地图上标注的潜入路线、几个关键节点的位置以及安置装置的地点。他的计划大胆而冒险，像在走钢丝，但也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能撕开一道口子的办法。
站在地下室门口，冰冷的夜风灌进来。雨己经停了，但空气依旧湿冷。
老枪最后检查了一遍我身上的装备，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复杂，有嘱托，有担忧，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小子，”他声音沙哑，“活着回来。苏芮……还等着呢。”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重重地点了下头，转身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之中。
凭借记忆和老枪的指引，我像一道幽灵，在废弃厂区和荒草堆中穿梭，避开可能存在的暗哨和巡逻，再次靠近了那个巨大的、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废弃化工厂。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雷区，心脏跳得快要炸开。
终于，再次找到了那个隐蔽的应急通道出口。撬开门，钻进去，重新回到那冰冷、死寂、弥漫着绝望味道的通道里。
这一次，我不再是慌不择路的逃亡者。
我是回来索命的鬼。
根据记忆和老枪的指示，我小心翼翼地摸到通道深处，找到了通往下层管道井的检修口。拧开锈蚀的螺栓，钻进更加狭窄、布满蛛网和灰尘的管道空间。
这里才是整个社会真正脆弱的内脏。粗细不一的管道纵横交错，墙壁上挂着老旧的线缆桥架。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凭借记忆和对结构的理解，艰难地朝着老枪标注的第一个点位——靠近主供电线路的一个检修节点爬去。
每前进一米，都需要巨大的勇气。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管道深处不明的滴答声。
不知道爬了多久，终于到了第一个目标点附近。我小心翼翼地掏出挎包里的强磁干扰器，按照老枪教的方法，把它吸附在一条粗壮的、包裹着厚绝缘皮的主电缆上。
搞定一个。
刚想继续往前爬——
“哒……哒……”
远处管道深处，突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像是皮靴踩在金属板上的脚步声！
有人？！是什么人来到这里？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住！猛地关掉头灯，屏住呼吸，紧紧贴附在冰冷的管道壁上，一动不敢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手电光柱的晃动和低低的交谈声！
“……妈的，大半夜的折腾人……说什么系统波动，让咱们下来巡检……”
“少废话，赶紧查完回去。这鬼地方，真他妈晦气……”
是两个穿着安保制服的人！他们打着手电，正沿着下面的主干道巡查过来！
光线越来越近，几乎要照到我藏身的这个检修口！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被发现了就全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整个管道空间猛地一震！头顶的灯光剧烈闪烁了几下！远处传来某种大型设备异常启动又骤停的沉闷轰鸣！
下面两个安保人员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戛然而止！
“操！什么情况？！”
“好像是备用发电机那边？！快过去看看！”
手电光柱迅速远去，脚步声也变得急促，朝着轰鸣声传来的方向跑了。
我瘫在管道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是老枪！他在外面动手了！他在用这种方式替我引开注意力！
不能再耽搁了！
我咬紧牙关，打开头灯，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剩下的两个目标点爬去！每到一个点，就迅速安装好装置——一个贴在网络光纤汇集的桥架上，一个塞进通风主管道的调节阀后面。
整个过程，我的手一首在抖，冷汗流进眼睛裡又涩又疼，但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终于，三个“小礼物”全部安置完毕！
我立刻掏出那个微型通讯器，用力按了一下！告诉老枪，我这边得手了！
就在我按下按钮，准备原路撤回的瞬间——
“嘀——嘀——嘀——”
一阵极其轻微、但我却异常熟悉的电子提示音，突然从我刚安装第二个装置的线缆桥架深处传了出来！
不是我的装置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某种……定时器的读秒声？！
我猛地一愣，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
我鬼使神差地、小心翼翼地拨开桥架深处杂乱的电线。
只见在电线深处，紧贴着我刚刚放置的干扰器旁边，不知何时，竟然被人提前放置了另一个……体积更小、闪着红色LED灯、正在倒计时的金属块！
上面的数字清晰显示着：
00:00:05
00:00:04……
它的线路，竟然和主供电线路并联着！
这不是老枪给我的东西！
这是……炸弹？！
谁放的？！什么时候放的？！
目的是什么？！
巨大的惊恐瞬间吞噬了我！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我贴身的微型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了老枪极度震惊和焦急的嘶吼声，背景是尖锐的警报声和枪声！
“林默！快跑！！我们被卖了！那装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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