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巢穴酒吧
冰冷。刺骨的冰冷。
像无数根针,扎进皮肤,扎进骨头缝里。水流湍急,力量大得吓人,像一只无形的手,拽着我,在绝对的黑暗里疯狂翻滚、冲撞。
我憋着气,拼命挣扎,试图稳住身体,但根本徒劳无功。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耳朵里全是水流轰鸣和自己心脏濒临爆炸的咚咚声。
就在我快要窒息昏迷的时候,身体猛地一轻!
哗啦!
我被水流狠狠地抛出了水面,砸在一片粗糙冰冷的石滩上!肺叶像是要炸开一样,我趴在乱石堆里,撕心裂肺地咳嗽,呕出大量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河水。
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转。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像刀割一样疼。
缓了好几分钟,我才勉强抬起头,打量着西周。
这里像是一条废弃的地下河河道,非常宽阔,头顶是巨大的、布满冷凝水的混凝土拱顶,远处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应该是某个出口。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霉味。
我还活着。暂时。
苏芮……
她最后那声闷哼和那声轻微的枪响,像鬼一样在我耳边回响。
她怎么样了?死了吗?为了救我,启动了那个机关,然后……
我的心狠狠一抽,说不清是痛苦、愧疚,还是巨大的困惑。她手腕上那个蓝色飞鸟……她声嘶力竭的辩解……她最后推开我的决绝……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我不知道。我的脑子乱得像一团被猫抓烂的毛线,每一次思考都带来剧烈的头痛和恶心。
不能待在这里!这里并不安全!赵永明的人,或者那些开着黑色装甲车的神秘势力,随时可能找到这条地下河!
我必须离开!去“巢穴”酒吧!找到“新闻眼”!这是老枪用命换来的线索,是苏芮……无论她是谁……为我争取的最后机会!
我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湿透,冷得牙齿不停打颤。检查了一下身上,幸好,那个用防水材料包裹的U盘还在贴身口袋里,虽然被水泡过,但老枪的东西质量应该过硬。那半截锈钢筋早就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强光手电也进了水,彻底不亮了。
我借着远处出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河滩,朝着光亮的方向艰难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冰冷和疲惫几乎要压垮我。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终于靠近了光源。那是一个巨大的、锈蚀严重的铁栅栏,外面似乎是城市的排水涵洞出口,能看到外面己经是夜晚,有路灯的光线。
铁栅栏被水流冲垮了一半,留下一个可以钻出去的缺口。
我小心翼翼地钻出去,外面是一条宽阔的、干涸大半的混凝土河床,两旁是陡峭的护坡。远处,城市璀璨的灯火像一片虚假的星河。
这里己经是城市的边缘地带。
我爬上护坡,瘫在冰冷的草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必须尽快赶到“巢穴”酒吧,但我现在这副样子,浑身湿透,沾满污垢,像个逃难的乞丐,根本没法见人,更别说去那种地方了。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目光扫到不远处河床边,有一个用破烂塑料布和纸板搭起来的窝棚。是流浪汉的住处。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我咬咬牙,走过去。窝棚里没人,只有一些散发着馊味的破烂被褥和几个空酒瓶。我在一堆废弃衣物里翻捡着,找到一件相对干净、只是有点破旧的连帽衫和一条肥大的工装裤,还有一顶脏兮兮的鸭舌帽。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迅速脱掉自己湿透冰冷的衣服,换上这身流浪汉的行头,虽然不合身,但至少能遮羞保暖,也能更好地隐藏自己。
把湿衣服和U盘重新用塑料布包好,塞进宽大的工装裤口袋里。戴上鸭舌帽,压低帽檐。
做完这一切,我才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里“巢穴”酒吧所在的城西旧街区走去。
不敢坐车,只能靠两条腿。一路躲躲藏藏,专挑灯光昏暗的小路。城市的夜晚依旧喧嚣,但这份喧嚣之下,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在搜寻着我的踪迹。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腿都快麻木了,终于看到了那块熟悉的、招牌歪斜、霓虹灯缺笔少画的——“巢穴”酒吧。
酒吧门脸很小,藏在一条充斥着油烟味和垃圾酸臭味的窄巷深处。门口挂着厚重的黑色门帘,里面隐约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喧哗声。
就是这里了。
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深呼吸几次,压下紧张和恐惧,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里面比外面看起来大不少,灯光昏暗,烟雾缭绕。空气里混合着劣质酒精、烟草、汗味和某种廉价香水的刺鼻味道。老旧的摇滚乐震耳欲聋。各式各样的酒客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大声喧哗,醉醺醺地摇摆。
吧台后面,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留着莫西干发型、穿着黑色紧身T恤的酒保,正心不在焉地擦着杯子。
我压低帽檐,挤过拥挤的人群,走到吧台最角落的位置。
酒保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大概把我当成了普通的流浪汉或者瘾君子。
“喝什么?”他声音粗哑,带着不耐烦。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脏跳得厉害,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出了那个暗号:
“乌鸦渴了。”
酒保擦杯子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他抬起头,那双原本懒散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与他外表截然不同的精光。他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像刀子一样,似乎要剥开我这身伪装。
周围的嘈杂音乐和喧闹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
气氛凝固了几秒。
酒保缓缓放下手里的杯子,身体前倾,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语气变得完全不同,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
“乌鸦只喝血。你有吗?”
这是接头的暗号下一句?!老枪没来得及告诉我!
我瞬间卡壳,后背渗出冷汗。怎么办?瞎蒙一个?还是……
就在我紧张得快要窒息的时候,我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老枪,想起了苏芮,想起了这一路流的血。
我抬起头,迎上酒保审视的目光,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血……有很多。但乌鸦得自己来取。”
酒保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足足有五秒钟。
然后,他脸上那种凶悍的表情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凝重。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旁边歪了歪头,示意我跟他走。
他推开吧台后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里面是一条狭窄、陡峭、通向地下的木头楼梯。
楼梯下方,隐约传来另一种风格的音乐,更加低沉,更加压抑。
我深吸一口气,跟着他走下楼梯。
楼下是另一个世界。
空间不大,像个小型的私人俱乐部。灯光更加昏暗,几乎只有每张桌子上的一盏小台灯照明。音乐是压抑的工业电子音效。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都低着头,沉默地喝着酒,彼此之间毫无交流,气氛诡异而压抑。
酒保把我带到最里面一张空桌前。
“等着。”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回到了楼上。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冰冷的皮质沙发上,感觉周围那些沉默的酒客似乎都在用眼角余光打量我,让我如坐针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就在我快要被这种诡异的寂静逼疯的时候,一个身影在我对面的阴影里坐了下来。
不是那个壮硕的酒保。
是一个男人。看起来很普通,穿着灰色的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下巴有些胡茬。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边缘磨损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桌子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那个文件袋。
然后,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愣了一下,迟疑地看着他,又看看那个文件袋。这是什么意思?他就是“新闻眼”?给我的?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起那个文件袋。很沉。
打开。里面不是文件。是照片。
是一叠厚厚的、有些年头的照片。
最上面一张,是一张集体合影。背景像是个学校的操场。照片上是几十个孩子,对着镜头笑着,穿着旧式的校服。
我的目光猛地凝固在照片第二排中间的一个女孩脸上!
那张脸……清秀,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怯懦和忧郁……
我认识她!
是那个……十二年前,和我一起被关在旧实验区,在墙上刻下求救记号,留下了草莓发卡的……那个女孩?!
她的影像一首模糊地存在于我记忆的碎片里,首到此刻,被这张照片清晰地唤醒!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飞快地翻看下面的照片。
大多是偷拍的角度,像素不高,但能看清。
照片里,那个女孩在不同年纪、不同场合出现。有时是在上学路上,有时是在一家福利院门口,有时是……被不同的、看似普通的男人或女人牵着,走进某些建筑物……
而最后几张照片……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最后几张照片,背景明显是在“蓝鸟”研究所内部!虽然角度隐蔽,画质模糊,但能看清!
照片里,那个女孩长大了些,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眼神空洞麻木,正被穿着白大褂的人推进某个熟悉的、挂着蓝色飞鸟标识的实验室门!
而牵着她的手,把她送进那个地狱之门的……
是一个穿着警服、背影我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女人!
照片的右下角,用红笔标注了一个拍摄日期。
日期显示的时间,就在苏芮妹妹苏晴失踪后不到一个月!
而那个穿着警服的女人的侧脸,在最后一张照片里,被镜头清晰地捕捉到——
竟然是……她……
年轻时的……
苏芮?!
轰——!!!
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我拿着照片的手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它们!
怎么会是苏芮?!她当年亲手把那个女孩送进了“蓝鸟”?!那她刚才所有的辩解……所有的痛苦和挣扎……全都是演给我看的?!她手腕上的烙印……难道真的是……
就在我震惊得无以复加、灵魂都在颤抖的时刻——
对面那个穿着连帽衫的男人,终于缓缓抬起头。
帽子下面,是一张我绝对没有想到的、此刻却带着无尽疲惫和悲伤的脸。
竟然是……
那个本该死在废弃水塔里的……
老枪?!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轮磨过:
“现在……你明白了吗?”
“她从来都不是受害者。”
“她才是最大的……‘蓝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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